中午，崔琳选了燕大附近比较有格调的一家中餐馆。
沈栖璃接下崔琳脱下的外套挂好，“崔姐，你也太见外了，就咱俩，还订个包房。”
崔琳拉出个凳子，确保位置能容下她的巨肚，“跟你我当然不见外，一会儿有客，我要介绍你们认识。”
沈栖璃顿了顿，“有客人？”
“对呀，我跟你提过，就那远房亲戚，省厅教育口的。”
“呀！崔姐，你怎么没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啊！我这空着手呢...”
沈栖璃屁股还没沾椅子，就被崔琳一句话架得想要出去买些见面礼。
崔琳拽着她胳膊坐下，“就是怕你多心！我不想让你停薪留职，又担心你不肯让我帮忙，所以擅自做了个主。”
沈栖璃自告奋勇，“那这顿饭我来请。”
崔琳摆摆手，“不用~”
“陈馨的钱，花起来不心疼。”
崔琳云里雾里，“陈馨的钱...”
沈栖璃笑了笑，并未解释，“跟我说说你那位亲戚吧。”
提到他，崔琳挺傲娇，“我的这个亲戚，是省教育厅教育处副处长！年纪跟你不相上下，就是辈分不小，我得叫他小舅舅。关系还算不错，吃顿饭就能办事的交情。”
“年纪跟我不相上下？”沈栖璃调皮眨了眨眼，“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的这位小舅舅能行吗？”
“那要看给谁办事！”
伴着醇厚的嗓音，半掩的房门被推开。
阔步走进来的男人，身穿衬衫西裤、公务夹克，面容朗润，气质儒雅。
还没等崔琳费劲儿起身喊声“小舅舅”，男人己经站在沈栖璃面前，说了句“栖璃，好久不见”。
崔琳仰着头，看看她，再看看他，“你们，认识？”
沈栖璃没料到，再次和苏清让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许久未见，她的眸子染上些许湿意，“请让…是我朋友。”
“哦~”
崔琳眯起眼睛，总觉得两人之间有故事。
为何小舅舅眼里除了沈老师空无一物，为何沈老师眼里泪花闪闪。
“我是不是，多余了？”崔琳小声问。
苏清让绅士地请两位女士入座，为了避嫌，特意让崔琳坐在他和沈栖璃中间。
崔琳把菜单递给苏清让，“小舅舅点菜，喜欢吃什么不用客气，沈老师有求于你，沈老师请客。”
体制内待久了，苏清让愈发沉稳。
三个人的标准，就按西菜一汤来的，还特意给沈栖璃点了一份带无花果的甜品。
不推诿、不做作，既给足了崔琳面子，也说明一定会帮沈栖璃的忙。
见两人是旧相识，崔琳想要说的话，就好开口多了。
讲了事情前因后果，又讲了沈栖璃现在所处的棘手境况。
等菜一上来，崔琳说话的频率就慢了下来，到最后彻底闭麦。
“不算难事，”苏清让放下筷子，目光重新落在沈栖璃脸上，“你只管正常上班，学校那边我来说。”
“牛逼！”崔琳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竖起大拇指，“这效率，杠杠的！”
沈栖璃只是低头专心吃饭，既没发表意见，也没感谢苏清让。
连崔琳都急忙打圆场，说这吃饭的地方选得好，沈老师的魂儿都被美食勾走了。
......
饭后，苏清让开车先将崔琳送到学校。
崔琳下车后，他微微回头，声音轻柔，“栖璃，坐到我身边来。”
沈栖璃没拒绝，下车，打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
一路无言。
车子最终停在省图老馆门前——一幢颇有年代感的民国风格建筑。
如今，这里己经成为燕北城的著名人文景点，许多外地游客很喜欢在这里拍照打卡。
学生时代，苏清让常常带沈栖璃来这里给她补习功课。
二楼的一个靠窗角落，有张厚重的木桌和两把扶手椅。
窗外树影斑驳，季节更替时景色极美。
每当沈栖璃望着窗外走神，苏清让就会默默塞给她一颗糖或者一块儿巧克力，说：“学累了就歇会儿。”
从小被禁止吃甜品的沈栖璃，肯积极补课的一多半原因，就是苏清让时常用糖果作为奖励。
对于那时的沈栖璃来说，甜食的诱惑，不亚于偷情的刺激和满足。
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
两人并排而坐，跟过去一样的位置，靠窗。
“你不希望我出手帮你，是不是？”
苏清让一开口，沈栖璃就觉得自己身处一片栀子花园里，被淡淡清香环绕。
她垂着眼帘，始终跟他保持距离，身体紧紧贴着墙边，并未接茬儿他的话题，“这些年你还好吧。”
苏清让知道她想问什么，“嗯，裴聿修没找我麻烦，我挺好。”
沈栖璃笑了。
“你呢，好吗？”
“嗯，我也挺好的。”
苏清让心疼到皱眉，“你要是过得好，崔琳就不会求到我这儿了。聿修分分钟解决的事情，你没提，还是他不想帮忙？”
“我没提。”
“栖璃，当初是他答应好好照顾你我才放手的...”
“清让，过去的就过去了。你肯帮忙我很感谢你，但是不用了。”
“怕他误会吗？”
她没说话。
“那作为朋友，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帮助？”苏清让目光灼灼，似乎一定要逼问出个结果。
沈栖璃很少有手足无措的时候，现在却紧张得一首用手轻绞自己的衣摆。
苏清让深吸了一口气，“栖璃，我只想帮你，你别有负担，我己婚。”
她倏地抬起头，“你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释然地勾了勾唇，“没办，只领了证。”
沈栖璃如释重负地打开了话匣子，“新娘子是什么人？你的同事吗？”
凝着这双温柔的眼睛，苏清让开始聊起他并不如意的人生。
......
傍晚，苏清让把人送回了龙胤台。
临下车还不忘嘱咐，“等校长电话就行了。”
道谢过后，沈栖璃目送车子离开。
刚要进小区，身后突然传来经久不衰的、刺耳的鸣笛声。
沈栖璃头顶的几根短毛瞬间立起来了。
她回过头想看看是哪位大傻子，结果看见那豹子号车牌的时候，深深拧起眉心。
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帅脸的同时，鸣笛未停。
沈栖璃气得去扒拉裴聿修按在方向盘上的手，“你有病啊！松开，吵死了！”
他慢悠悠松手，令人心烦的噪声总算停止。
“呦，”裴聿修眯了眯狭长的眸子，调子懒洋洋又贱兮兮的，“真是你啊裴太太，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
“什么意思？”沈栖璃没好气地瞪他。
“没什么，”裴聿修目光瞟向红旗车消失的方向，又慢条斯理地转回来，落在她脸上，“怎么，车开腻了，叫网约车回来？看来司机挺健谈，把你聊得喜笑颜开的。”
“裴聿修你好好说话，那是我朋友。”
“哦？背着我交朋友了？”
“我不能交朋友？”
“当然能！”裴聿修笑得无辜，眼神却锐利，“下次再有这种‘热心’的朋友，记得提前告诉我。”
沈栖璃的脸微微发红，“告诉你干嘛？”
“让徐姐提前备菜啊，请人家来喝杯茶，好好感谢一下他替我尽了本该我尽的义务。不然显得我多不懂事，是吧裴太太？”
说完，彻底敛笑。
他不再看她，车窗完全关闭前，只留下一句模糊又清晰的话飘在风里，“愣着干什么？上车，去裴园！”
引擎发出一声低吼，像是在表达着主人未尽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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