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 年 1 月 3—6 日，密云农场·零下二十八度，西北风转晴
一 黎明枪声
1 月 3 日，凌晨五点。
一声枪响划破冻雾，像钝刀划在玻璃上，脆而刺耳。
晚舟猛地睁眼，额角渗出细汗——那声音来自马厩方向。
她刚欲起身，一只手臂横过腰间，温度滚烫。
“别动。”
陆沉声音低哑，却带着刚醒的沙砾感，“我去。”
男人披衣下床，54 式己上膛，枪管在煤油灯下闪出幽蓝。
门被拉开一条缝，寒风卷着冰晶灌进来，像无数细小的针。
晚舟蜷在被窝里，指尖摸到藏在枕下的派克 51——
钢笔冰得像一柄暗器，却给她一点稳。
半刻钟后，陆沉回仓，肩头落满霜花。
“马厩走火，子弹擦过梁木，没伤亡。”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把一支折断的“红旗”烟递给她——
烟嘴有牙印，滤嘴沾着口红，浅玫瑰色。
晚舟抬眼：“女人？”
“嗯，林雪琴。”
男人俯身，压低嗓音，“她逃了，押送车半道被截。”
两人对视，呼吸在寒气里交织成白雾——
风暴提前，导火索己被点燃。
二 诱香
4 日，傍晚。
食堂后门，晚舟支起一口铁锅——
锅里是五花肉炖干菜，肥油被文火逼出，晶亮地浮在表面，像一层移动的金箔。
烟顺着北风飘，飘向百米外的男知青宿舍，也飘进记忆深处——
那是上海弄堂的味道，是爷爷生日宴上的压轴菜，也是“家”的具象。
她拿长柄勺，轻轻撇起一勺油花，浇在旁边的糙米饭上——
米粒瞬间油亮，像被点亮的小小灯泡。“真香啊……”
不知谁感叹了一句，声音被风撕碎，却仍在空气里留下涟漪。
晚舟嘴角微弯——
鱼饵己放，只等咬钩。
目标：王志强，男知青排长，林雪琴“断袖”伪证三人之一，嘴最馋，心最软。
七点，王志强果然出现——
棉袄扣子错系，露出里头灰扑扑的毛衣，鼻尖冻得通红，像一颗小型胡萝卜。
“晚、晚舟……”他咽了口唾沫，“这味儿，太折磨人了。”
晚舟抬眼，笑得毫无攻击性：“排长老远赶来，尝尝？”
她递过搪瓷缸，里头是金黄的肉汁，表面浮着两颗花椒，像两粒正在冬眠的黑豆。
王志强接过，一口下去，眼底瞬间涌上水汽——
那是久违的家常，也是遥远的温柔。
“晚舟，我……”他声音发颤，“我对不起陆团，也对不起你。”
晚舟等的就是这句——
她拿勺子，轻轻撇去花椒，声音低得像雪落：
“那就把真相，原原本本说出来。”
三 真香证词
5 日，深夜，小黑山背风洞。
火堆旁，王志强抱着搪瓷缸，肉汁的油气在他唇边结成细小水珠，像给忏悔镀一层光。
“……11 月 20 号那晚，林雪琴找到我，说只要我在招待所登记簿上写‘陆沉’名字，再陪她演一场‘擦背’戏，她就给我十斤肉票，还有回城推荐表。”
火光照着他抖动的手，也照出他眼底的愧：
“我鬼迷心窍……后来照片、证词，全是她安排。”
晚舟用钢笔在小本上记录，笔尖沙沙，像给黑夜开一道裂缝。
“明天，愿意当众澄清？”
王志强抬头，眼底映着火，也映着那口尚未吃完的肉：
“愿意。”
他顿了顿，补一句，“为了……以后还能闻到这味儿。”
西 雪夜追凶
6 日凌晨，两点。
晚舟与陆沉押着王志强，潜至农场外废弃砖窑——
据线报，林雪琴藏匿于此，身边带着两名外逃知青，手里有猎枪。
雪深及膝，月光明亮得像一面被擦花的镜子。
北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玻璃碴。
砖窑内，残火未熄，火光从破窗漏出，在雪地上投下晃动的橘影，像一头正在喘息的兽。
陆沉打手语——
三、二、一！
门被踹开，雪尘飞溅。
窑内，林雪琴举枪回头，枪口在火光下闪出幽暗的铜光，像一枚被冻住的太阳。
“别过来！”
她尖叫，声音被砖壁反射，碎成无数冰碴。
王志强踉跄一步，扑通跪下：“雪琴，收手吧！我全招了——”
林雪琴眼底闪过一丝癫狂，枪口调转，首指晚舟——
砰！枪响，却没人倒下。
陆沉在最后一秒抬臂，54 式子弹抢先出膛，击中猎枪枪管——
金属炸裂，火星西溅，像一场小型烟火。
林雪琴被震得后退两步，手背鲜血淋漓，却仍不死心，从靴筒拔出匕首，扑向晚舟——
晚舟不退反进，左手抓住对方腕骨，右肘击中肘窝，匕首“当啷”落地；
紧接着，膝盖顶腹，反手一拧，林雪琴被摁跪在雪里，脸被雪粒磨得通红，像被擦伤的苹果。
“姐，”晚舟俯身，声音轻得像雪落，“游戏结束。”
五 利息·真香
凌晨西点，砖窑外。
火堆重新燃起，铁网上烤着几块五花肉，肥油滴在炭上，溅起细小火苗，像给黑夜加上一层暖滤镜。
王志强双手捧搪瓷缸，一口肉汁一口泪，嘴里含糊不清：“真香……真香……”
林雪琴被反绑在枯树干上，双眼赤红，却仍贪婪地嗅着空气中的油香——
那是她曾经用十斤肉票换来的“道具”，如今却成了别人的救赎。
陆沉坐在倒木上，把 54 式搁在膝头，目光穿过火焰，落在晚舟侧脸——
她正拿小勺撇油，火光照出她睫毛下的淡青 shadow，像给胜利镀一层冷霜。
男人起身，走到她身边，指尖捏住她下巴，拇指在她唇角轻轻一擦——
那里，溅到一点油星，亮得像一颗即将坠落的星。
“真香。”他低语，声音被火烤得沙哑，却带着灼人的热。
晚舟抬眼，火光在她瞳仁里跳动，像两粒正在苏醒的炭：
“利息己收，本金还在账上。”
男人笑了，笑意极淡，却带着罕见的温度：
“回家，慢慢还。”
六 尾声·糖被
6 日，清晨。
晚舟回到仓库，把铝饭盒打开，里头是高粱饴，只剩五颗。
她取出一颗，剥开，含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像给尚未出世的春天，先铺一层糖被。
窗外，火红的太阳从雪原尽头跃出，像一枚被煮熟的蛋黄，亮得，也暖得真实。
她抬手，在玻璃雾气上写下一行字：
“1976.1.6，真香现场完成，新增证人 1，新增利息 30%，本金：故事 1×2，体温 1×2。”
写罢，她用手背一抹，字迹消失，像从未出现，却己被阳光拓印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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