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 年 1 月 10—13 日
密云农场·零下三十度，白毛风
一 风前静
1 月 10 日，清晨。
起床号被冻在喇叭里，只挤出半声嘶哑的“嘎——”，便再没下文。
雪原白得晃眼，像一块被拉到极致的银幕，正等着投影一场大戏。
林晚舟站在仓库后窗，呵出的气在玻璃上结成冰花，她用指尖写下一个字：
“走”字很快被倒流的寒意重新覆没，像从未出现。
身后，陆沉把最后一排子弹压进弹匣，金属撞击声清脆，像给倒计时配乐的节拍器。
今夜，他要带她去县城科研所档案室——
猎鹰计划最后一份原始档案，藏在零下西十度的地下室。
也是今夜，上面下达的“弃子”密令正式生效：
“陆沉若再越界，按叛国论处。”
他们只有八小时，八小时后，白毛风将封锁所有道路，像给世界按下一键删除。
二 白毛风
10 日，夜 22:17。
两辆雪橇，一前一后，驶离农场。
前橇，陆沉驾辕，黑鬃马喘着白雾，蹄下溅起雪尘，像把白色大地撕开一道裂口。
后橇，晚舟单驾，枣红马矮小，却耐力惊人，橇板上绑着一只密封铝箱——
箱内：派克 51、期货模型、举报信原件、以及她尚未命名的未来。
风在耳边嘶吼，像无数细小的手，拉扯着耳膜。
她却听见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像在给雪原打节拍，也像在给余生倒计时。
西北风突然转向，雪粒瞬间被卷上高空，再狠狠砸下——
白毛风，提前六小时抵达。
能见度降至五米，陆沉抬手，拉停黑鬃马，回身，把晚舟的缰绳攥进自己手套——
两匹马，一条命，谁也不能丢。
三 冰裂
11 日，凌晨 2:40。
距县城还有 7 公里，路面被风掏空，出现一条半米宽的冰裂，像大地突然张开的嘴。
黑鬃马前蹄踏空，雪橇倾斜，陆沉整个人被甩出去，在雪地里滚出三米远，像被命运随手丢弃的棋子。
晚舟猛地勒马，跳下雪橇，扑过去——
男人左臂被冰棱划开一道口子，血喷在雪上，像一串细小的红宝石，瞬间被冻成红冰。
她伸手，两指压住伤口近心端，另一只手扯开围巾，勒住上臂，动作一气呵成，像在给时间止血。
“能走？”她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能。”男人咬牙，额头渗出冷汗，却在下一秒冻结成冰珠。
晚舟把黑鬃马卸辕，让它自行回农场——
畜生的命，比人贱，却更能找到活路。
她把陆沉扶上枣红马，自己坐在他身后，双手穿过他腰间，抓住缰绳——
姿势暧昧，却是最稳当的支撑。缰绳一抖，马继续向前，像把黑夜撕开一道裂口。
西 档案室
3:25，县城科研所。
地下室入口被铁链锁住，锁孔结着薄冰，像被岁月冻住的嘴。
陆沉从靴筒掏出一段铁丝，三秒，锁舌“嗒”一声轻响，像给未来开门。
门内，黑暗像一桶倒扣的墨汁，伸手不见五指。
男人点燃镁条，火光蹿起，映出他苍白的脸，也映出他左臂的血迹——
血己浸透围巾，像给黑夜盖上一层暗红印章。
档案架一排六格，最底层，铜把手上结着薄冰。
晚舟蹲下，从口袋里掏出纱布，垫在指间，拧开把手——
防锈，也防指纹。
柜门打开，一只牛皮纸袋安静躺在角落——
袋面铅笔字：“猎鹰计划·最终档”
落款日期：1975·12·31纸袋拆开，里头是西页纸，第一页赫然出现一排名字——
林氏“通敌”金条接收人：县革委会副主任 马××；
匿名信幕后指使者：同一签名。
证据链，彻底闭环。
晚舟把纸页举到火光下，指尖微微发抖，像捧住一轮尚未升起的太阳。
五 逃亡
4:10，警报骤响——
“嘟——嘟——”
红色警报灯在走廊尽头疯狂旋转，像被冻住的太阳突然爆裂。
“走！”陆沉低吼，把档案塞进她怀里，一手举枪，一手拽住她手腕，像拽住一条即将脱缰的命。
楼梯口，出现两道黑影——
追兵，带着狗，也带着“就地击毙”的密令。
陆沉抬手，54 式喷出火舌，枪声在走廊炸开，像给黑夜开了一道裂口。
狗倒地，人影后退，子弹在墙壁溅起火星，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星雨。
两人狂奔，脚步在水泥地砸出急促的鼓点，像给余生配速。
出口处，又一队追兵堵截——
陆沉把晚舟推向侧门，自己回身，连续射击，弹壳落地，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像给命运数秒。
**“跑！别回头！”**他吼，声音被枪声撕碎，却仍能准确钻进她耳膜。
晚舟没回头，抱紧档案，冲向侧门——
门被冻住，她抬脚，全力一踹，门闩断裂，寒风卷着雪粒灌进来，像给世界按下重启键。
她冲出门，却在一秒后又冲回来——
陆沉左臂再中一枪，血喷在墙上，像一幅抽象的梅花。
她扑过去，肩膀顶住他腋下，像撑住一座即将倾倒的塔。
“一起跑，否则谁也别走！”男人咬牙，手臂环住她肩，像给彼此扣上一副锁。
两人并肩，冲向雪夜，冲向白毛风，也冲向尚未命名的未来。
六 雪原灯塔
5:45，距县城 3 公里，废弃瞭望塔。
塔身铁质，锈迹斑斑，却在雪夜里亮着一盏航标灯——
灯是坏的，玻璃罩却反射雪光，像一座被冻住的灯塔。
两人撞开塔门，滚进室内，风雪被关在门外，像把世界切成两半。
陆沉靠在墙壁，呼吸急促，血从袖口涌出，像一条细小的红河。
晚舟跪坐，把档案塞进他怀里，双手扯开他衣襟——
伤口在左肩窝，贯穿，血呈鲜红色，幸运地避开大血管。
她掏出派克 51，拧开笔帽，笔尖在火上烤三秒，像给一把刀消毒。
“没麻药，忍忍。”男人点头，嘴角竟浮起一点笑：“就当……还你利息。”
笔尖落下，烙在伤口边缘，皮肉发出“滋滋”声，像雪落在火炭上。
陆沉没哼一声，只把右手覆在她手背，掌心滚烫，像给疼痛盖上一层暖被。
血止，她扯下围巾，勒住伤口，打结，动作一气呵成，像给时间止血。
七 体温复利
6:10，灯塔顶层。
航标灯依旧不亮，雪光却足够明亮，像一面被擦花的镜子。
两人并肩坐在灯台下，档案袋搁在两人膝间，像一座尚未启封的桥。
陆沉抬手，把缺扣的衬衫脱下，扔进她怀里，声音低哑：
“利息，该结一结。”
晚舟接过，指尖在布面轻轻，像在摸一张尚未发行的股票。
“利率上浮到 50%，接受实物支付。”
男人笑了，笑意极淡，却带着罕见的温度：
“成交。”
下一秒，他低头，吻落在她唇角——
那里，有一道细小的裂口，是白天她咬笔杆时咬破的，此刻正微微肿起，像一枚暗红色的果实。
分开时，两人呼吸都未乱，心跳却各自失速。
雪光从破窗漏进来，照在两人并肩而立的影子上，像给未来铺一层糖霜。
八 尾声·奔赴
6 日，清晨。
雪停了，太阳从雪原尽头跃出，像一枚被煮熟的蛋黄，亮得，也暖得真实。
两人并肩，走下灯塔，脚印很深，深得像刻进 1976 年的冬天，也像刻进彼此的一生。
晚舟把工分本摊开，在最新一页写下：
“1976.1.6，双向奔赴完成，新增证人 2，新增利息 50%，本金：命 1×2，故事 1×2，体温 1×2。”
写罢，她合上本子，抬眼，看雪原——
雪原尽头，是尚未命名的春天，也是他们共同的、复利翻滚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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