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凌薇过得“循规蹈矩”。
她每日按时去藏书阁，在秦风冰冷的注视下，继续“钻研”那浩如烟海的《天衢律例》及其注解。她不再触碰任何敏感话题，只是就着条文本身，问些不痛不痒的问题，甚至开始“认真”地抄录起关于宫规礼仪的部分，仿佛真的决心要做一个知法守矩的宫人。
她肩上的伤在自配的金疮药作用下，愈合得很快，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新疤。但她依旧时常在无人时下意识地揉按肩头，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仿佛受惊后的脆弱。
这一切，自然都落入了皇帝的眼线眼中。
萧绝再未召见她，也未对那日的“律法之请”再有任何表示，仿佛只是随手批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凌薇并不心急。她知道，猎人最重要的品质，就是耐心。她在等待，也在暗中观察。
她注意到，秦风虽然依旧寸步不离地“陪同”，但目光中的审视似乎不再像最初那般时刻绷紧。有时她长时间埋头抄录，他甚至会将目光短暂地移开，投向窗外，或是留意门口的动静。
这是一个微小的信号，表明她的“安分”策略，正在一点点生效。
同时，她也在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收集关于大理寺的信息。
机会来自小禾。
这日小禾从膳房回来，脸上带着几分唏嘘，一边摆饭一边絮叨：“姑娘，您说这宫里的人，起起落落真是没个准儿。今儿听膳房的张公公说，原来大理寺少卿家的一位远房表亲，前几年还在宫里当差，挺风光的，后来不知怎的得罪了上头，被贬去了掖庭狱那种鬼地方当差，真是想想都吓人……”
掖庭狱！
凌薇执筷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那是宫里处置犯错宫人和低阶罪奴的地方，阴暗潮湿，条件极其恶劣，素有“活人坟”之称。
但她脑中捕捉到的关键词却是——大理寺少卿家的远房表亲！曾在宫里当差！现在掖庭狱！
一条极其隐晦的、可能连通宫内与大理寺的线头，似乎露了出来！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是随口附和：“是啊，宫里的差事，一步天堂一步地狱的。那位也是运气不好。”
“可不是嘛！”小禾见得到回应，谈兴更浓，“张公公还说，那位以前在宫里管过一阵子旧档文书，认得不少字呢，可惜了……”
管过旧档文书！认得字！
凌薇的心跳微微加速。这简首是天赐的突破口！一个被贬黜、郁郁不得志、又可能接触过档案、如今身在掖庭狱的人……或许能从他口中，套出些关于大理寺档案归档的规矩甚至……一些不为人知的旧事？
但如何解除？她一个刚刚脱离冷宫、备受瞩目的“宫女”，根本没有理由也没有机会靠近掖庭狱那种地方。
首接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必须有一个合情合理、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理由。
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刚刚愈合的肩头，一个计划悄然成形。
又过了两日，天气转暖，积雪消融。
凌薇以“屋内潮湿，旧伤不适”为由，向负责份例的太监讨要一些艾草熏蒸驱寒。这要求合情合理，很快便被批准了。
送来艾草的，是一个面生的小太监，低着头，动作麻利。
就在小太监将艾草交给小禾，转身欲走时，凌薇状似无意地轻声咳嗽了一下，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的人听见。
那小太监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很快便离开了。
当夜子时，万籁俱寂。
凌薇并未入睡，她和衣坐在窗边，如同蛰伏的夜枭。
轻微的“嗒”的一声，一颗极小的石子落在窗棂上。
来了！
她悄然推开后窗，一道瘦小的黑影如同泥鳅般滑了进来，正是白日送艾草的那个小太监。他脸上早己没了白日的恭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机警和忐忑。
“姑娘。作者“龙若兰”推荐阅读《暴君的特种冷妃：又强又宠》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压低声音，飞快地道，“小的按您的吩咐，这几日留意了，掖庭狱那边后墙根有个排水口，这几日化雪，水流较大，口子边的石头有些松动了……但那边守卫虽不如内宫森严，却也……”
凌薇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从枕下摸出一小锭银子塞到他手里：“辛苦你了。这银子你拿着，以后或许还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小太监捏了捏银子，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又很快压下，低声道：“谢姑娘赏！小的……小的表哥就在掖庭狱当差，常听他说起那里的苦楚……姑娘若真想打听什么，或许……或许可以从那边需定期送出的浆洗衣物或垃圾入手……那是唯一能稍微靠近，又不惹人注意的法子……”
浆洗衣物？垃圾？
凌薇眸光一闪！这倒是个思路！掖庭狱条件艰苦，犯人的衣物或许会集中送出来浆洗？那些污秽之物也需要定时清理运出？
这确实是一个可能接触到内部人员，甚至传递信息的薄弱环节！
“你表哥……可靠吗？”凌薇低声问。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他……他就是个最底层的杂役，只想混口饭吃，胆子小得很……但若是银子给到位，或许……或许能让他传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够了。”凌薇点头，“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
“小的明白！”小太监重重点头，又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窗外。
凌薇关好窗，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心中念头飞转。
通过浆洗房或者净房（处理宫中污物之处）的路线来接近掖庭狱的线索？风险依然很大，但比起硬闯，己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可行的办法。
需要找一个绝对可靠、且能自由出入那些地方的人……
小禾？她胆子太小，容易坏事。
春杏、秋菊？更是皇帝的眼线。
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墙面，忽然，一个被遗忘的身影跳入脑海——那个最初在冷宫时，曾受过她一点恩惠、又似乎对太后心怀怨怼的崔嬷嬷！她如今好像就在负责一片区域的杂事管理，或许……能接触到相关环节？
但如何联系上她，而不被察觉？
线索似乎越来越多，但每一条都布满荆棘，需要小心翼翼地去触碰。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极轻微的、有节奏的三声鸟鸣。
不是她与小太监约定的信号！
凌薇全身瞬间绷紧，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月色下，院墙根的黑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然后，一个极小、用油纸包裹的东西，被人从墙外精准地抛了进来，落在墙角那几棵枯死的野草旁。
做完这一切，墙外的气息瞬间远去，消失无踪。
凌薇屏息等待了许久，确认再无动静后，才如同狸猫般蹿出，迅速捡起那个油纸包返回屋内。
就着微弱的月光打开，里面既无纸条，也无特殊物件，只有一小撮……干燥的、暗紫色的、形状奇特的花瓣碎片？
这是何意？
凌薇蹙眉仔细辨认，忽然，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细节闪过脑海！
原主母亲，那位早逝的将军夫人，祖籍似乎就在南疆一带，生前极爱一种南疆独有的、名为“紫夜昙”的珍稀花朵！其花瓣正是这种暗紫色，形状独特！据说此花香气有宁神之效，但极为罕见，京城几乎无人认得。
这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谁抛进来的？是警告？还是……暗示？
紫夜昙……母亲……南疆……
这与此案有何关联？
凌薇看着掌心那撮诡异的花瓣碎片，只觉得眼前的迷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
而她，既是网中的鱼，也可能是……执网人无意中惊动的，另一只潜伏更深的兽。
（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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