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霄站在警局走廊里，手机还亮着。U盘的文件己经传完，录音也发给了陈昊。他没走，靠在墙边等消息。审讯室的门关着，里面有人说话，还有写字的声音。
二十分钟后，一个警察走出来，看了他一眼：“医生开始改口了。”
林沉霄点头，推门进去。
审讯桌前，主治医生坐在那里，脸色很白，但眼神不慌了。手被铐在桌上，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了。看到林沉霄进来，他低了一下头，又抬起来。
“我说完了。”他对警察说，“苏婉清确实有晚期癌症，她不去复查，也不治疗。我没改病历，也没收钱。”
林沉霄走到桌边，把录音笔放在桌上，按下播放键。
声音很小，像是从远处传来。
“求求您……告诉我实话……我想知道，我还能不能见到林沉霄……”
是苏婉清的声音。很弱，断断续续，每个字都像喘气。
医生身体一抖，手指抓着桌角，指节发白。
林沉霄盯着他：“她疼得说不出话的时候，还在问我的名字。你说她放弃了？”
医生不说话。
林沉霄往前一步：“你记得她最后一次查病历是什么时候吗？十月七号下午三点十七分。她自己打了医院档案科电话，问为什么报告没出来。你接到护士通知，马上去了她病房，劝她别再问。她说‘医生，我不怕死，就怕骗’。”
医生额头出汗。
“程建辉给你打的第一笔钱是十月九号，十万。三天后，原始影像被锁了权限。你动不了系统，只能改纸质病历。你以为没人发现，可她发现了。她记下了每次用药的感觉，写在日记本里。她知道自己被拖死了。”
医生嘴唇发抖。
“你现在说她放弃治疗？那你为什么在十二楼设观察室？为什么每天记录她的情绪？为什么烧她的照片？”
“我没有——”医生突然大声喊，又被自己呛住。
林沉霄把U盘插进录音笔，放了一段新录音。
“合同签了，钱到账了，项目就能稳住。”是程建辉的声音，“只要定成晚期，投资方就会撤资，他必须卖股。你帮的是整个公司，不是一个人。”
录音结束。
审讯室安静下来。
警察看向医生：“这段录音我们也会交上去。”
医生低头看着桌子，上面还有血迹，是他咬破舌尖留下的。他抬手摸了摸嘴角，又放下。
“我不是故意的……”他声音很低，“我以为只是改个诊断……没人会死……”
林沉霄靠近他：“那你现在承认改了病历？”
医生张嘴要说话，突然身体一僵，头往后仰，喉咙发出“咯”的一声。
他咬了舌头。
血从嘴角流下来，滴在笔录上，染红了一片。
警察立刻按铃叫人。法医冲进来掰开他的嘴，防止窒息。有人用纱布压伤口，有人去推急救车。
林沉霄被请出审讯室。
他在外面站着，看着医生被抬上担架，嘴上缠着绷带，眼睛闭着。救护车还没亮灯，人就被送走了。去的是市第一医院。
一个警官走过来：“他暂时没事，但短时间内没法继续审讯。口供作废。”
林沉霄没说话。
警官拍拍他肩膀：“我们知道你在查真相。但现在证据不够，光有录音和U盘，法院不会立案。”
林沉霄点头：“我明白。”
他转身走出警局。
夜里风很冷。他拉紧外套，拿出手机，打开医院平面图。地下二层有个地方标着“旧档销毁区”，旁边画了个焚化炉的符号。那是医院烧废弃病历的地方。
他想起王婶说过一句话：“那家医院啊，每年都要烧几大箱东西，半夜冒黑烟。”
他抬头看天，月亮被云遮住了。路灯照在地上，影子很长。
他走进医院大门，没走正厅，绕到东侧消防通道。门锁着，但他知道监控看不到这里。他翻过矮墙，落地时踩到湿叶子，脚下一滑，赶紧稳住身子，贴着墙往前走。
肿瘤科在十一楼。医生办公室在十二楼西边。观察室在旁边的储物间。地下二层要穿过设备间和药剂仓库。
他找到电梯井旁的服务梯，推开铁门。楼梯间很黑，只有应急灯闪着绿光。他一步步往下走，脚步很轻。
地下一层是药库。门上有电子锁。他蹲下，从鞋底拿出一张薄卡，插进锁缝，轻轻一推。
咔。
门开了。
他进去，走过货架，找到通往地下二层的维修通道。铁门生锈了，拉开时发出刺耳声。他停了几秒，确认没人听见，才钻进去。
地下二层很暗，空气闷，有股烧焦的味道。
他打开手机灯，照见前面一条长廊。尽头是一扇厚金属门，上面写着“焚化区，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
门没锁。
他推门进去。
房间不大，中间是个方形炉口，底下是黑灰，还有没烧完的纸片。墙边有几个铁皮柜，贴着标签：2018年Q3病历、待销毁影像资料、病理复检存根……
他走过去，打开最上面的柜子。
空的。
第二个柜子也是空的。
第三个柜子最下面，有一小叠文件没烧完。他拿出来看，是几张病历复印件，边缘焦黑。名字被烧掉了，但编号还在。
他认得这个编号格式。
这是苏婉清那一期住院患者的归档方式。
他翻到最后一页，只剩半张纸。上面印着“复检申请单”，科室是肿瘤科，医生签名处有个模糊的印章痕迹。
他放大照片仔细看。
印章中间有个字母“C”。
程建辉的姓氏拼音首字母。
他把文件塞进衣服内袋，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两个人，走路节奏一样，应该是巡逻的保安。
他退回炉子边，关掉手机灯。黑暗中他靠着墙蹲下，手摸到地上一块碎砖。
脚步声走近，在门外停了一下。
然后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门把手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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