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了。
林沉霄蹲在炉子边，手里紧紧抓着一块碎砖。外面钥匙还在动，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不敢呼吸，眼睛盯着地上那道越来越亮的缝。
脚步声停在门口。
“好像有声音。”一个男人说。
“老张，你别自己吓自己。这地方谁会来？纸都烧完了。”另一个声音很累，“程总说了，今晚必须弄干净，快点。”
门开了一条缝，手电光照进来，照到炉口的灰堆。林沉霄缩了身子，背贴着冷墙。光扫过他刚才站的地方，停了几秒，又移开了。
“走吧，没事。”
门关上了。钥匙拧响，锁死了。
脚步声远了。走廊又安静了。
林沉霄没动。过了三分钟，他才慢慢站起来。他拿出手机，调成最暗，照向铁皮柜。刚才翻过的第三层抽屉底下，还有一小半烧焦的纸。他伸手摸进去，手指碰到粗糙的边缘——有人关柜子时把纸夹住了。
他小心地抽出来，凑近光看。纸上印着“病理复检意见书”，下面有一行字：“组织样本未见恶性病变特征”。再往下是医生签名，印章只留下半个“C”。
和之前看到的编号对得上。
他把纸折好，放进胸口的内袋。那里还有一张残页，写着“误诊系人为篡改”。字迹不像医生写的，更像是办公室的人记的。
这不是病历，是内部通知。
他收起手机，走向维修通道。铁门还是半开着，锈迹蹭在他袖子上。他弯腰钻出去，沿着墙根往服务梯走。每一步都有回音。
二楼药库的电子锁亮着红灯。他记得进来时用卡刷开过，现在灯是绿的。
有人动过系统。
他停下，靠墙站着。走廊尽头传来说话声。
“……实习生嘴太快，人被调去郊区了。”是女人的声音。
“程总说了，不能留活口。”另一个女人压低声音，“上次那个护士问太多，首接停职。”
“可苏婉清这事……真能压住？她丈夫最近到处跑医院。”
“怕什么，医生都咬舌了。原始资料也全烧了，只剩灰。”
脚步声靠近。
林沉霄退到拐角，摸出鞋底藏的薄卡，握在手里当武器。如果被发现，只能硬拼。
但脚步没停，从另一边楼梯上楼了。
他等了两分钟，确定没人回来，才继续走。服务梯的铁门虚掩着，他轻轻拉开，开始往上爬。
一楼出口通消防通道。他推开一条缝，外面路灯昏黄。巡逻保安刚走过转角，背影不见了。
机会来了。
他闪身出去，贴着墙绕到东侧围墙。翻墙时左手撑地，泥水湿透手套。他没摘，反而把右手那只也脱下，塞进裤兜。
围墙外停着一辆黑车。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反手锁上。
车里很静。副驾放着一张照片：苏婉清站在老屋门前，抱着一件浅蓝色毛衣，笑着。那是他们结婚第三年冬天，她亲手织的。
他看了十秒，发动车子。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挡风玻璃上有水珠，雨刮器划过，留下一道模糊痕迹。他没开车灯，借着路边光驶出医院。
二十分钟后，车子转入城西老街区。这里路灯坏了两盏，巷口很黑。他把车停在旧宅对面，熄火。
手机震了一下。
短信是陈昊发的：“档案科有个夜班员想见你，说知道十年前的事。明晚八点，市图书馆后门。”
他看完删了信息，下车。
旧宅大门锁着，铁链绕了三圈。他搬来半块水泥砖垫脚，翻过院墙。院子里草很高，踩上去沙沙响。
主屋门烂了，一推就开。屋里很潮，家具盖着白布。他首接上二楼，打开书房门。
书桌还在那儿。他拉开中间抽屉，拿出笔记本。翻开最新一页，写下：
“地下二层焚化区找到两张残纸。
1. 病理报告残片：原始样本没有癌变。
2. 内部通知残片：‘误诊是人为改的’。
3. 护士对话证明有人封口，提到‘程总’下令不许留人。
4. 医院电子锁被人打开过，说明内部有人配合清理。”
写完，他合上本子，放进抽屉暗格。
窗外天快亮了。凌晨西点十七分。
他走到阳台，从工具箱底层拿出蜡烛和打火机。一共九根，排成一排放在栏杆上。点第一根时，火苗晃了一下。
风很大。
他用手挡住，一根一根地点。九个小火在晨光中跳动，照亮他的脸。
楼下传来猫叫。
他低头看，一只黑猫蹲在院墙头，尾巴卷着身子。看见他，转身跳走了。
他抬头看向江面。桥上的灯连成一线，像没断的线。
手伸进衣服内袋，摸到那两张纸。边角有点软，可能是出汗了。他按了按，确认还在。
明天要去图书馆。
但现在，他还不能走。
他从包里拿出录音笔，检查电量。红灯亮着，满格。这是从观察室拿来的，里面有苏婉清最后三个月的声音。
按下播放键。
“今天又疼了很久……我没告诉你，怕你睡不好。你说项目快成了，我不想拖累你……”
声音很轻，像在耳边。
他闭上眼。
几秒后睁开，关掉录音笔，放回口袋。
蜡烛烧到第五根时，风突然变大。两根被吹灭，剩下七根还在烧。
他没再点。
远处传来公交报站声。
他站起来，一根一根掐灭剩下的蜡烛。热蜡滴在手上，有点疼。
转身进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院门。
铁链动了一下。
不是风。
他停下。
院门外，一个人影闪过，很快不见了。
他立刻下楼，冲出院子。
巷子空的。左右两条路，都没人。
他站在路口，看着地面。湿泥上有半个脚印，鞋底纹路清楚，是运动鞋。方向朝北。
他记住鞋印样子，回身锁好院门。
回到车上，启动引擎。
车子慢慢开走。
后视镜里，旧宅越来越远。天快亮了。
他打开车载电台，调到交通频道。
播报员说：“今天气温回升，局部有雾，请司机注意安全。”
他关了广播。
前面红灯亮了。
他踩下刹车，双手放在方向盘上。
手指用力，关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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