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到站,林沉霄下车。他没走正门,绕到小区后巷,贴着墙根往前走。天黑了,风有点冷。他的膝盖还在疼,右裤腿破了个洞,风吹得布条乱晃。
他停下两次,回头看了看。没人跟着。
他从消防通道上楼。三楼拐角的灯坏了,他摸黑走上西楼。钥匙插进锁孔前,他先听了听屋里的动静。里面很安静。他开门进去,反手锁门,拉上窗帘。
手机早就关了网络。他坐在沙发上,脱下外套,拿出充电宝。电量只剩31%。他给手机充电,打开笔记本电脑,翻到第七章记的线索:录音笔、毛衣、王婶说过的话。
王婶说:“婉清总把重要的东西缝进毛衣里。”
衣柜在卧室角落。他走过去,拉开柜门。里面有二十七件毛衣,整整齐齐叠着,都没拆封。颜色有浅灰、米白、淡蓝……他一件一件拿起来,对着光看袖口、领口、内衬。
拿到第三件时,他停住了。
是那件最下面的浅灰色高领毛衣。袖口边缘有一小块颜色不一样,像是补过。他用指甲抠了抠线头,轻轻一扯,线断了。
里面有个硬东西。
他掏出来,是一支黑色录音笔,很小,边角磨得发亮。电池灯一闪一闪,快没电了。
他马上接上充电宝,等了几分钟,按下开机键。屏幕闪了三次,终于亮了。文件列表只有一个音频,时间是三年前10月14日21:17。
那天是苏婉清确诊的前一天晚上。
他戴上耳机,深吸一口气,按下播放。
先是几秒杂音,接着一个男声响起:
“误诊报告必须今天出来,钱不是问题。她要是活下来,林沉霄就永远醒不了。”
声音很冷,没有停顿。
是程建辉。
林沉霄的手紧紧抓住桌角,手指发白。他没动,也没出声,只是盯着墙面,眼睛都不眨。
音频只有十八秒,播完一遍自动停止。
他拔掉耳机,把录音文件导出,存进U盘。然后打开电脑,登录三个不同的云账号,全部上传。设置定时发送,收件人分别是陈昊、警方举报邮箱和一家媒体的匿名通道。
最后一个传完,他关掉电脑,把U盘塞进贴身口袋。录音笔也收好,放进胸口内袋,按紧。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条缝。楼下路灯亮着,树影不动。对面楼有几户亮着灯,没人往这边看。
他正要放下帘子,听见门外有声音。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
他立刻后退两步,关掉客厅灯。屋里黑了。他靠着墙,不敢呼吸。
门开了。
王婶提着保温桶进来,穿着那件花布外套,头发扎得整整齐齐。她把桶放在桌上,没脱鞋,站在门口没动。
“你找到什么了?”她问。
声音比平时轻。
林沉霄没回答。他看着她的眼睛。她没看他,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数据线和电脑接口上。
“你真的要继续查吗?”她又问,“有些人,不想让真相出来。”
林沉霄还是没说话。三秒钟后,他点头。
“婉清等了三年。”他说,“我不能再让她等。”
王婶低头,手指捏着保温桶的把手,指节有点白。她站了几秒,忽然抬头。
“你知道医院后勤那个姓李的吗?叫李峰。”
林沉霄眼神一动。
“他去年就不干了。但签收单上写的是他名字。”王婶压低声音,“那天我去送汤,看见他和一个穿黑夹克的人在后门说话。那人手里拿着个文件袋,上面印着‘CMC’。”
林沉霄记得这个编号。CMC-0749。他在医生诊所外撕掉的名片,就是这个号。
他没问王婶怎么知道这些。他知道她在这栋楼住了很久,看得多,听得也多。
“你还知道什么?”他问。
王婶摇头。“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但我劝你一句,有些事挖太深,会伤到自己。”
她说完,转身要走。
“王婶。”林沉霄叫住她。
她停下,背对着他。
“你为什么帮我?”
她肩膀动了一下。
“因为那天你回来,跪在雨里,手里抱着她的照片。”她说,“我没见过一个男人哭成那样。我觉得……她值得有人为她讨个公道。”
她说完,开门出去,轻轻带上门。
林沉霄站着没动。
十分钟后,他把沙发挪开,掀开地毯。地板有块砖松了,他撬起来,把U盘和录音笔放进下面的小铁盒,再盖回去。
他把沙发推回原位,坐到角落的椅子上。膝盖还在渗血,他没管。手机充到68%,他关机,放进枕头底下。
窗外,一辆电动车驶过,灯光扫过墙壁,一闪而过。
他盯着门把手。
三点十七分,楼道传来脚步声。
不是王婶那种慢拖鞋的声音,是皮鞋声,很轻,但一步一步,走得稳。
停在了他门口。
门把手慢慢往下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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