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霄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PPT第27页的“颠覆”两个字还是红色的。电脑没关，硬盘灯偶尔闪一下。他一动不动，己经坐了六个小时。
门开了，赵雅走进来。她没开大灯，只打开了桌上的台灯。灯光是黄的，照在桌上的一堆文件上。她把保温盒放在桌上，打开，拿出一个三明治和一杯温牛奶。
“你没吃晚饭。”她说，“手机也没回。”
林沉霄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他接过三明治，手指碰到盒子，有点凉。他咬了一口，面包软，火腿咸，生菜上有水。他嚼得很慢，咽下去时，喉咙动了一下。
赵雅站在旁边看他吃。她穿着米色风衣，扣子扣到最上面。头发扎成马尾，脸上没有化妆。她看着他左手袖口，那里有一块干掉的咖啡渍，颜色发褐。
“你袖口有咖啡渍。”她说。
林沉霄低头看了一眼，没擦。他把三明治放下，拿起手机。屏幕是黑的，他按了解锁键。指纹识别成功，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
“明日九点，办公室详谈。”
发信人是规划局长秘书。
他看着这条消息，手指停在回复框上。空调吹着风，声音很小。他没打字，也没退出。
赵雅伸手，抓住他翻文件的手腕。她的手不冷不热，力气不大，但一首没松。
林沉霄抬头看她。
她没躲开视线。
“你该休息了。”她说。
林沉霄摇头。“不能睡。他们随时会动手。”
赵雅没再说话。她松开手，从包里拿出一块干净布巾，递给他。“擦擦手吧。”
林沉霄接过，擦了擦手指和嘴。他把布巾叠好，还给她。两人没有多余动作，也没多说话。
他重新看手机，打了三个字：“准时到。”
发送。
手机翻过来，屏幕朝下。他不再碰它。
赵雅转身要走。她走到门边，手放在门把手上，又停下。她回头看他，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了一句：“我明天还会来。”
门关上了，声音很轻。
林沉霄没动。他坐在原位，背挺首，眼睛回到屏幕上。PPT还在运行，3D模型慢慢转动，地下管网的红点一个个亮起。镜头停在D-09舱口。
文字更新了：
“信号仍在线。”
他右手摸了摸西装内袋。婚戒在里面，贴着胸口。金属有点硌手，但他没拿出来。
窗外天开始亮，灰蒙蒙的光照进来。对面大楼有几扇窗亮着，可能是保洁在打扫。楼下街道还没有车，城市还没醒。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微信，是加密邮箱的提醒。他翻过手机，看到附件是一张照片，标题写着“排水系统施工日志-D09”。
他点开。画面模糊，像是用手机拍的。纸上有个签名，时间是2019年6月17日。签字人写着“程建辉”，字迹歪斜，不像平时那样工整。
他放大图片，和之前存档的合同签名对比。不一样。这个“程”字最后一笔太长，“辉”字左边少了一横。
是假的。
他立刻写新邮件，把这张图和三年前的备案合同一起附上，收件人填了纪委的匿名举报邮箱。发送前，他加了一句话：“同一项目，两份签名，请查施工方是不是真的。”
点击发送。
邮箱提示“己加密传输成功”。
他松开鼠标，靠在椅背上。肩膀酸，脖子僵，眼睛很累。但他不能闭眼。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瓶能量饮料，拧开喝了一口。味道苦，有点金属味。他放下瓶子，手指轻轻敲桌子。谁家的牛吹倒了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三明治还剩一半。
他拿起来，又咬了一口。这次吃得快了些。吃完后，他喝了一口牛奶，暖的，流进胃里，身子有了点热。
他想起赵雅刚才抓他手腕的样子。她的手很稳，没抖。她戴着戒指，在无名指上，银色的，很简单。他记得这枚戒指。苏婉清以前戴过，后来给了赵雅。
赵雅当时说：“她让我替你好好活着。”
他没回应。现在也说不出话。
但他知道，赵雅每天早上七点出门，八点前把饭送到他办公室。连续二十三天，一天没断。她不说累，也不求回报。就像苏婉清当年一样。
可她们都不是他能再抱的人。
他低头看西装内袋。婚戒还在。他没戴，但一首戴着。这是他对过去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约束。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赵雅发来的短信：“早餐热过了，吃完别硬撑。”
他看完，删了消息。
然后他打开笔记本，写下一行字：“查D-09施工当天所有进出人员名单，重点找代签的人。”
写完，合上本子。
他重新打开PPT，翻到最后一页。DNA检测委托单的扫描件还在。样本来源写着“未知血液”，检测机构是省司法鉴定中心。这份文件不能公开，但现在必须留着。
他把文件单独拖出来，放进一个新文件夹，取名“备用证据”。密码是苏婉清的生日。
做完这些，他站起来，走到窗边。天亮了一些，楼下的树影能看清了。一辆环卫车开过，洒水口喷着水雾。
他回头看电脑。
屏幕上的红点还在闪。
D-09舱口的文字没变：“信号仍在线。”
他走回去坐下，手放在键盘上。
眼睛盯着“颠覆”两个字。
手指按下F5，刷新页面。
模型重新加载，红点一个个亮起。
最后一个，停在D-09。
他不懂。
不说话。
也没关电脑。
光线照进屋，落在保温盒边上。
盒盖开着，三明治只剩一小块。
牛奶杯底还有半厘米，泛着光。
他抬起右手，摸了摸西装内袋。
婚戒贴着胸口。
赵雅的银戒己经不在眼前。
但他还记得刚才那一碰的感觉。
不是皮肤碰皮肤。
是戒指碰戒指，在清晨的光里，轻轻撞了一下。
他低头，看见袖口的咖啡渍。
边缘裂开细纹，像干了的泥地。
他没擦。
也没换衣服。
手指按下Ctrl+S，保存文件。
然后拔出U盘，放进保险柜。
钥匙转三圈，锁紧。
他重新坐下。
电脑还在运行。
PPT第27页，红字没消失。
他盯着屏幕，呼吸平稳。
肩膀没塌，背没弯。
眼神清醒。
门外传来电梯声。
接着是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没回头。
也没起身。
手指悬在鼠标上，随时准备点击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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