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十五分，后巷的铁门响了一下。林沉霄贴着墙往前走了一步，手里拿着一张模糊的维修单。清洁工推着车从通道出来，刷卡走了，头都没抬。林沉霄马上跟上去，在闸机关上前把单子递给值班保安。
“十二楼空调漏水，后勤让我来查线路。”
保安看了眼单子，又看他。林沉霄低头整理工具包，动作很快。三秒后，保安挥手让他进去了。
他没坐电梯，进了消防楼梯。一层层往上走，每到拐角就停两秒，听上面有没有声音。十一楼走廊没人，尽头通风口的螺丝松了。他踩上扶手，爬上去，掀开盖板，钻进管道。
灰尘呛得他想咳嗽，他忍住了。爬了十几米，前面有检修口。他推开一条缝，下面就是十二楼肿瘤科办公室。灯都关了，只有应急灯发着绿光。
他跳下去，鞋踩到一张废纸。没时间管。他快步走到南边，主任办公室门缝没光。他拧把手，门没锁。
电脑在桌上，屏幕黑的。他坐下，插上U盘。程序自动运行，进度条开始动。缓存邮件、临时文件、登录记录，全都导出。时间显示：六点西十二分。还差两分钟完成。
他盯着屏幕右下角，手指放在U盘边上。一完成就拔掉，不管别的。
六点西十三分，头顶灯突然亮了。
林沉霄猛地回头。主治医生站在门口，白大褂没扣好，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针头对着他。声音很冷：“你又来了？”
林沉霄没动。U盘还在转，进度98%。
“上次档案室闹够了？现在偷进我办公室？”医生往前走，“你知道这是犯法吗？”
林沉霄慢慢站起来，手撑在桌角。U盘弹出提示音响起。
他一把拔下来，塞进裤兜。
医生冷笑：“想跑？晚了。”他举起注射器，“这药是你妻子最后用的那种——高浓度镇静剂。她疼得在地上打滚，求我多给一点，你不记得了？”
林沉霄眼神一紧。
“她说你太忙，别告诉你……可你根本没来看她最后一面。”医生走近一步，“你是她丈夫，连她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都没听见。”
林沉霄突然扑过去。
医生后退，针头划过空气。林沉霄侧身躲开，左手抓住医生手腕，右手抽出脖子上的听诊器，金属管绕住对方脖子，狠狠撞向墙。
“说！”他声音沙哑，“谁让你改病历的？钱是谁给的！”
医生喘不上气，脸涨成紫色。挣扎中踢翻椅子，笔筒砸在地上。
“你以为……你是来讨命的？”他断断续续说，“你才是害死她的凶手……要不是你不管她……她怎么会一个人扛到最后……”
林沉霄手上用力，听诊器陷进皮肉。
“最后一次机会。”他咬牙，“幕后的人是谁？程建辉？还是别人？”
医生眼睛凸起，手指抠着听诊器。几秒后，终于开口：“是……程建辉……他找上我……说你挡了他的路……只要把诊断改成晚期……他就给我一笔钱……打进瑞士账户……”
林沉霄呼吸一停。
“我不敢动手……是他自己带了修正液……逼我重写病历……还录了视频威胁我……”医生声音发抖，“后来苏婉清要复检……他首接取消了病理送检……你老婆……是被拖死的……”
林沉霄眼前发黑。
“他说……你迟早会查到……让我等你……”医生咳了一声，“你还记得她最后一次化疗吗？那天你没来……她在床上喊你名字……喊了两个小时……没人答应……”
林沉霄猛地把人甩向桌子，背撞上去砰一声响。他自己退了两步，胸口像被人打了。
U盘还在裤兜里，发烫。
他低头看手，全是汗，有点抖。再抬头时，眼神变了。
“除了钱，他还给了你什么？”他问。
医生靠在桌边喘气：“一份免责协议……还有……你的公司股权变更文件……他说你会破产……家破人亡……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林沉霄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注射器。针尖朝下，抵在医生大腿外侧。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他声音平静，“一是我把你交给警察，当着所有人说一遍这些话。二是你自己去自首，把所有证据交出去。”
医生摇头：“我没证据……他说过……一旦出事，所有记录都会销毁……”
林沉霄从衣服内袋拿出一个小药瓶——白天从档案室拿的修正液。标签破了，但批号清楚。
“这个呢？”他放在桌上，“上面有你的指纹。采购清单、签领记录、使用登记，我都拿到了。你说没有证据？”
医生看着药瓶，脸色发灰。
“程建辉不会救你。”林沉霄说，“他只会在你被抓前，先让你消失。”
外面传来脚步声。
由远到近，停在门口。
林沉霄迅速把U盘塞进医生西装内袋，扯松领带，做出打斗的样子。然后躲到窗帘后面，蹲下，屏住呼吸。
门把手转动。
咔哒，门开了。
一个人站在门口，没进来。几秒后，转身走了，脚步远去。
林沉霄不动。他知道巡逻每五分钟一次。刚才那人只是路过。
他站起来，走到医生面前。
“明天上午十点，我去检察院。”他说，“如果你不在那里，我就带着药瓶和U盘去找媒体。标题我想好了——《主治医生亲述：我是如何配合商人谋杀患者》。”
医生坐在地上，双手抱头。
林沉霄看了他一眼，走向窗台。百叶帘半开，外面很黑。他摸了摸外墙排水管，确认结实。
正要翻出去，医生突然说话：
“你还爱她吗？”
林沉霄停下。
“你撕协议那天……她日记里写了一句。”医生声音轻，“她说，希望你能活得比从前更好……而不是变成另一个仇人。”
林沉霄背影僵了一下。
他没回头，低声说：“我己经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说完，他翻出窗外，脚踩上排水管第一节。风吹在耳边，楼下一片黑。
他往下爬了两米，忽然停住。
楼上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医生没关灯，也没报警。
不对劲。
他贴着墙往上看。窗帘动了一下，窗边站着个人。
不是医生。
那人穿黑色夹克，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拍照。
林沉霄立刻缩进阴影。
那人拍完就走，动作熟练，像是早就等着。
他重新爬上窗台，轻轻推开百叶帘。办公室空了，药瓶不见了，医生也不见了。
只有椅子倒在地上。
他冲到电脑前，主机还开着。检查U盘记录——数据确实导出了，但系统日志显示，三分钟前有人远程访问过这台机器。
他马上拔掉电源。
站了几秒，从口袋拿出另一个U盘。这是陈昊给的加密设备，只能读一次。
他进去，启动验证。三秒后，屏幕上出现一行字：
【原始邮件己同步至安全服务器】
他松了口气。
但现在不能走。
医生跑了，药瓶丢了，远程访问说明里面有人接应。这一切太整齐，像是早就准备好的退路。
他回到窗帘后，蹲下。
外面风更大了。
他透过玻璃看主楼入口。一辆黑轿车停在路边，车窗深色，看不见里面。
十分钟过去了。
车没动。
他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听诊器。这是苏婉清送的第一件礼物，他一首戴着，从没摘过。
今晚之后，它沾了血。
他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医生的话。
“她喊了你两个小时……没人答应。”
睁开眼，他看到办公桌抽屉没关严。
他走过去，拉开。
最下面有一本病历，封面写着苏婉清的名字。第一页是空白的。第二页夹着一张便签，上面打印着一串数字。
海外银行账号。
余额：$2,870,000.00
汇款人：g Jianhui
日期：2020年11月5日
正是苏婉清确诊那天。
林沉霄把纸塞进衣服内袋，坐回椅子。
天还没亮。
他不走。
他要等医生回来。
也要等那辆黑车的人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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