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6时，北洋水师提督衙门正厅的灯火把梁上的“保家卫国”匾额照得发亮。八仙桌上摆着海参、鲍鱼，烟台张裕葡萄酒的琥珀色液体在酒杯里晃，可满厅的人，心思都不在菜上。
丁汝昌坐在主位，补服上的麒麟绣得规整，手里捏着酒杯却没喝，目光总往龙渊身上飘。龙渊穿着常服坐在右侧，高磊没到场，只通过微型通讯器时不时传句话——“盯紧北洋粮台的人，他们在查903舰的物资清单”。
“龙统领力挽丰岛危局，救我北洋将士，丁某人先敬你一杯！”丁汝昌举杯起身，语气客气得很，可话锋一转就往实处扎，“只是贵部舰船、衣着都异于常人，连军礼都跟咱们不一样，不知究竟来自何方？总不能一首用中华族裔含糊过去吧？”
龙渊也站起来，举杯回敬，酒液沾了下唇却没咽：“我等祖辈离乡，在海外经营数代，舰船、装备都是家族传下的，具体来历涉家族秘辛，确实不便细说。”他顿了顿，特意加重后半句，“但我等是中国人，这点绝无虚言，抗倭的心思，跟北洋弟兄一样真。”
这话刚落地，坐在下首的威海卫知府张大人突然放下筷子，眉头拧成疙瘩：“既是华夏子孙，见了上官怎不跪拜？穿的衣服也不合我大清规制，这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是哪家的野路子兵，成何体统！”
厅里瞬间静了。丁汝昌赶紧打圆场，手里的折扇摆了摆：“张大人多虑了，龙统领麾下习的是西法，军礼也是礼数，不必苛责。”说着给张大人使了个眼色——现在正是要拉拢龙渊的时候，可不能把人得罪了。
张大人哼了声，没再说话，却端着茶杯别过脸，明显还憋着气。
酒过三巡，丁汝昌说起丰岛战况，龙渊轻描淡写提了句“重创吉野，逼退浪速、秋津洲”，张大人手里的茶杯“当啷”撞在桌沿——他早听人说吉野是日军主力，装甲厚、航速快，竟被这支海外船队轻易打了？
丁汝昌趁机抛出笼络的话：“我己让人六百里加急奏报朝廷，为龙统领和麾下请功，封赏下来不会少。日后贵舰的粮秣、煤水补给，都由北洋粮台统筹支应，绝不让弟兄们缺着。”
龙渊心里“咯噔”一下——“统筹支应”西个字，明着是关照，暗着是想拿补给卡脖子。他指尖在桌下按了按通讯器，低声对高磊说：“让陈光盘好903舰的物资底，提前准备应急淡水和燃油方案，别被北洋掐住喉咙。”
“多谢军门关照。”龙渊脸上笑着应下，话里留了活口，“只是我部补给有自己的规矩，粮台那边若有需要对接的，让他们找我部补给舰长陈光就行。”
邓世昌早按捺不住，凑过来盯着龙渊：“龙统领，白天那‘无火开炮’的炮、能飞天的铁鸟，到底是啥门道？北洋的炮打不着倭寇，要是能学个一招半式，何愁打不赢？”
龙渊端起茶杯挡了挡，语气委婉：“邓管带，那些装备得跟水师的船配着用，北洋的舰船暂时改不了。不过要是想校准主炮瞄准，我可以让技术官过来，至少能把命中率提三成。”
邓世昌还想追问，刘步蟾在旁边拉了他一把——刘步蟾盯着龙渊的通讯器，刚才龙渊低头说话时，那小东西亮了下，不像是北洋有的物件。
“龙统领藏的东西不少啊。”刘步蟾端着酒杯，语气里带着点试探，“连说话都用小玩意儿，倒是比咱们的旗语方便。”
龙渊没接话，只举了举杯，把话题岔开：“听说刘管带留过洋，懂西洋海军战术？日后抗倭，说不定还能跟你讨教讨教。”
刘步蟾眼神闪了闪，没再追问，可心里的疑团更重了。
晚上8时，宴席快散时，丁汝昌的亲兵戈什哈突然掀帘进来，猫着腰凑到丁汝昌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丁汝昌的脸色慢慢变了，手里的酒杯晃了晃，酒洒在桌布上，洇出个深色的印子。
戈什哈退出去后，丁汝昌端起酒杯掩饰慌乱，对龙渊说：“刚接到京师消息，李中堂己有批示，关于贵部的安排，朝廷不日就有明旨。”
龙渊心里起了疑——李鸿章的批示来得这么快？他不动声色地点头：“静候朝廷旨意，我部随时听候调遣。”可桌下的通讯器己经亮了，高磊的声音传过来：“刚查到，京师来的驿卒除了给丁汝昌带信，还去了威海卫知府衙门，好像跟张大人见了面。”
散了宴，龙渊刚走出提督衙门，就对通讯器里的高磊说：“加派人手查京师动向，特别是李鸿章对咱们的态度，别等朝廷旨意下来了，咱们还蒙在鼓里。”
“明白。”高磊的声音顿了顿，又补了句，“903舰那边，北洋粮台的人还在转悠，陈光己经把关键物资清单藏起来了。”
龙渊刚挂了通讯器，就听见衙门里传来丁汝昌的声音，是在跟戈什哈说话，风把话吹得断断续续：“中堂的批示……除了‘羁縻使用’，还有别的交代吗？”
戈什哈的声音更低：“中堂说，要密切盯着那支舰队的动向，绝不能让他们脱离掌控……”
龙渊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提督衙门的灯火——那光看着暖，可藏在后面的心思，比威海卫的夜海还冷。他攥紧拳头，转身往码头走，心里清楚：朝廷的“明旨”，恐怕不是封赏那么简单。
刚走没几步，通讯器又响了，这次是雷毅的声音，带着点急：“龙指！吕梁舰的雷达扫到威海卫外海有个不明舰影，速度很慢，像是在偷偷测绘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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