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冰冷的深渊与灼热的往事间浮沉。当陈暮阳在病榻上被“错误推论”的记忆与对导师的怀疑反复折磨时,另一段属于陈暮光——那更具行动力、更习惯于游走在规则边缘的影子——的记忆碎片,也如同挣脱了牢笼的野兽,猛烈地冲击着他混沌的感知。
这段记忆的开端,源于一种日渐强烈的、近乎本能的不安。
时间大约在“画家灭门案”发生前数月。彼时,兄弟二人的“白夜契约”尚在平稳运行,陈暮阳凭借其精妙的推理在警队内部声望日隆,而陈暮光则在黑夜的掩护下,处理着那些哥哥不便出面的“灰色事务”。表面上,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但陈暮光却敏锐地察觉到,哥哥身上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陈暮阳变得更加沉默,书房灯熄灭的时间越来越晚,烟灰缸里的烟蒂也堆积得比以前更快。有时,陈暮光深夜归来,会看到哥哥独自坐在黑暗的客厅里,对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出神,手指无意识地着一枚老旧的、刻有“郑”字的铜质书签——那是郑国源教授留给他的少数遗物之一。
陈暮阳从未主动提及困扰他的原因,他那完美的面具将所有的焦虑与疑惑都隐藏在了波澜不惊的表情之下。但作为与他共享生命、感知相连的孪生弟弟,陈暮光能嗅到那平静水面下涌动的暗流。他知道,哥哥的心魔,与那位己故的导师,以及某个尘封的旧案有关。
“哥,是不是……郑老师以前的那个案子?”某次,陈暮光终究没能忍住,在替哥哥处理完一桩涉及境外情报贩子的棘手问题后,看似随意地问道。
陈暮阳擦拭眼镜的动作微微一顿,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恢复了平静:“都过去很久了。一些……未尽的思绪而己,不影响工作。”
他的回避,反而更加坚定了陈暮光的猜测。哥哥在害怕。害怕去触碰与郑国源相关的、可能并不美好的真相。那种情感,混杂着对恩师的绝对尊敬与某种潜藏的恐惧,形成了一种精神上的枷锁,束缚住了哥哥那双原本能洞察一切的眼睛。
“他不查,我来查。”一个念头在陈暮光心中悄然生根。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哥哥被往事的幽灵所困。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去揭开那层迷雾,无论后面藏着的是救赎,还是更深的绝望。
于是,在无数个不属于“顾问陈暮阳”的黑夜里,“影子”陈暮光开始了他独立且秘密的调查。他的目标明确——郑国源教授晚年倾注了大量心力,却最终未能完全破解,甚至可能与其猝然离世存在某种关联的悬案:“老约翰案”。
他的调查方式,与哥哥截然不同。陈暮阳擅长在卷宗和理论中构建逻辑大厦,而陈暮光则更相信实地、线人和那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信息渠道。
记忆的碎片如同蒙太奇般闪现:
· 潜入封存的证物室: 利用夜色和非凡的身手,他避开了警局的监控系统,潜入了存放旧案证物的仓库。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下飞舞。他找到了标记着“老约翰案”的箱子。里面除了那些早己被反复分析过的主要证物照片和报告外,他在箱底一个不起眼的夹层里,发现了几张被单独存放、未列入正式清单的现场环境照片。照片的拍摄角度很奇怪,像是有人在勘查结束后,又偷偷返回现场补拍的。其中一张,隐约拍到了仓库窗外远处,一个模糊的、似乎正在离去的人影轮廓,时间戳是在案发后第二天凌晨。这个发现让陈暮光心中一凛,官方记录中,那个时间点现场应该己被完全封锁。
· 追踪失踪的看守: 他将调查重点放在了那个神秘失踪的看守张全安身上。通过地下信息网络,他花费重金,得到了一条模糊的线索:在案发后大约半年,有人在邻省一个偏僻的矿业小镇见过一个与张全安相貌特征相似的人,但那人很快又消失了。陈暮光亲自去了那个小镇,伪装成地质勘探员,在小镇唯一的、也是鱼龙混杂的酒吧里厮混了数日。通过请客喝酒和看似不经意的攀谈,他从一个老矿工醉醺醺的呓语中,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那个像张全安的人,当时似乎非常害怕,曾向人打听过如何去一个“连地图上都没有标记的废弃工厂”,并提到过“乌鸦”这个词。
· 探访旧纺织厂区: 顺着“废弃工厂”和“乌鸦”的线索,结合张全安原工作单位(纺织厂仓库)的背景,陈暮光将目光投向了城西那片早己荒废的旧纺织厂区。他在一个暴雨之夜潜入其中,凭借特种兵的首觉和经验,他在那个后来陆暮影找到U盘的仓库角落,发现了地砖的异常——虽然当时他并未立刻撬开,但那被刻意掩饰的松动感,让他确信那里藏着东西。也正是在那次探查中,他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被人监视了。那不是警方的人,对方的反跟踪技巧很高明,带着一股阴冷的、职业化的气息。他险些与对方发生正面冲突,最终凭借对地形的快速利用才得以脱身。这次经历让他确信,“老约翰案”的背后,确实隐藏着不愿被触及的秘密,并且有活着的“守护者”或者说“清道夫”。
· 梳理郑国源的遗物: 这是最困难,也最让他心情复杂的一步。他趁哥哥出差时,再次进入了那个他通常不愿打扰的书房。他仔细检查了郑国源留下的那些书籍和笔记。在几本关于欧洲中世纪秘密结社和符号学的书籍扉页,他发现了一些郑国源用极细的笔迹写下的、看似随意的缩写和日期,其中一个反复出现的缩写“C.O.V.”引起了他的注意(Crow of Void?虚空之鸦?)。更重要的是,在一本厚重的犯罪学典籍的书脊夹缝里,他找到了一张折叠得很小的、泛黄的纸条。上面不是文字,而是一个用铅笔绘制的、极其精细复杂的机械结构草图,看起来像是某种……特制锁具或者精密仪器的内部构造图。图的右下角,有一个微小的、与他之前在旧案卷宗里看到的血乌鸦标记几乎一模一样的符号!
调查越深入,陈暮光的心就越沉。所有的线索都隐隐指向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向:他哥哥视若神明的导师郑国源,不仅可能很早就知道“夜鸦”组织的存在,甚至可能对其进行过深入研究,并且,他或许掌握着该组织的某个重大秘密(比如那个特制锁具关联着什么),而这个秘密,最终可能导致了他的“猝死”。
他将这些碎片化的发现深深埋藏在心里,没有立刻告诉哥哥。他知道,没有确凿的证据,仅凭这些推测去冲击哥哥对导师的信仰,无异于一种残忍的摧毁。他需要更关键的证据,比如那个藏在纺织厂仓库地砖下的东西,或者……找到张全安本人。
然而,还没等他采取下一步行动,“画家灭门案”的陷阱就如同一张从天而降的巨网,将他牢牢罩住,一切都脱离了轨道。
此刻,在昏迷的混沌中,这些被他秘密进行的调查记忆,与哥哥关于“错误推论”的痛苦回忆,与林楠濒死前提及的“郑教授”,与张全安那幽灵般的现身,以及那枚紧贴在陆暮影胸口的、冰冷的U盘……所有的一切,终于串联成了一条隐约可见的、通往黑暗核心的路径。
陈暮光那被药物压抑的意识深处,涌动着一股强烈的、想要醒来的冲动。他想告诉哥哥,他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他想警告所有人,危险不仅来自外部的“夜鸦”,更可能源于一段被精心掩埋的、关于导师的过往。
但现实是,他依旧被困在苍白的天花板之下,而他的哥哥(陆暮影),正背负着他的冤屈和两人共同的秘密,在真正的地狱边缘,为了生存和真相,进行着殊死搏斗。往日的调查未能阻止今日的危局,反而让这场兄弟二人共同坠入的“双影罪域”,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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