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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导师的遗物

小说: 双影罪域   作者:神仙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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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不再是连贯的河流,而是破碎的镜片,每一片都折射出一段被刻意遗忘或深埋的过往。当陈暮阳在病榻上承受着“错误推论”带来的耻辱与猜疑,当陈暮光关于秘密调查的记忆碎片在黑暗中浮动,一段更加私密、也更加令人心悸的记忆,如同潜藏在深水下的冰山,缓缓浮出了意识的水面。

这记忆的核心,是郑国源教授的书房。那间书房,对陈暮阳而言,曾是智慧的圣殿,是精神的庇护所,是充斥着雪松烟丝、旧书卷和理性光辉的绝对领域。然而,在他潜意识深处某个被紧紧封锁的角落,却藏着关于那间书房的、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那是郑国源教授因“突发性心源性猝死”离世后不久。巨大的悲痛几乎击垮了陈暮阳。警方和学校方面对郑教授的遗物进行了简单的整理,大部分学术资料和书籍被归档,一些私人物品则交由陈暮阳这个他最亲近的学生处理。

记忆的开端,是陈暮阳独自一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整理遗物的名义,踏入那间失去主人后显得格外空旷和死寂的书房。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栅,空气中漂浮着无数微尘,仿佛导师离去后散逸的灵魂粒子。

他抚摸着那张宽大的红木书桌,桌面冰冷,再也感受不到导师伏案工作时留下的温度。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整理抽屉里的物品。大部分是些寻常物件:备用眼镜、各种牌子的钢笔、一盒未曾开封的雪茄、几本写满批注的笔记本……

起初,一切似乎并无异常。悲伤笼罩着他,让他动作迟缓,心神不属。

然而,随着整理的深入,一些被忽略的、不协调的细节,开始如同细小的冰刺,悄然扎入他因悲痛而变得迟钝的感知。

第一个不协调,是一张看似随意的草图。

它夹在一本关于中世纪欧洲炼金术符号与早期犯罪组织关联的学术著作中(郑教授的研究领域有时会涉足这些边缘而神秘的领域)。草图画在一张便签纸上,线条简洁却精准,描绘的是一个结构极其复杂、带有多个联动齿轮和卡榫的机械锁具内部构造。这本身或许并不稀奇,郑教授兴趣广泛,研究时需要了解各种锁具原理也属正常。

但让陈暮阳当时微微蹙眉的是,这个锁具的设计风格非常独特,带有一种混合了工业精密与某种古老、繁复美学的特质,与他所知的任何制式锁具都不同。更像是一件……特制的、独一无二的器物。而在草图的右下角,用一个极细的笔尖,画着一个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符号——一个线条扭曲、带着一丝邪异感的乌鸦侧影。

乌鸦。

陈暮阳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立刻联想到了“老约翰案”现场那个用鲜血画在墙角的、未被完全采信的“告死鸟的烙印”。两者虽然不尽相同,但那种神韵,那种扭曲的姿态,隐隐透着同源的气息。

为什么导师会研究这个?这个特制锁具是什么?这个乌鸦符号,与“老约翰案”的标记有何关联?他当时以为这只是导师广博研究中的一个不起眼的注脚,虽然心中存疑,但沉浸在悲伤中的他,并未深究,只是下意识地将那张便签纸夹回了原书,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一丝不安也一同封存。

第二个不协调,是一个被藏在暗格里的木匣。

在清理书桌最底层一个带锁的抽屉时(钥匙在郑教授生前常穿的一件外套口袋里找到),陈暮阳发现这个抽屉的底板似乎比实际的深度要厚。他用小刀小心翼翼地撬开一层薄薄的夹板,下面露出了一个隐藏的暗格。暗格里,只有一个巴掌大小、材质不明的黑色木匣。

木匣入手冰凉,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只有正面镶嵌着一个与草图上几乎一模一样的、造型奇特的微型金属锁孔。陈暮阳尝试了所有他知道的、郑教授可能使用的密码或者钥匙,都无法打开它。这个木匣就像一个沉默的、坚守着最后秘密的卫士。

他摇晃了一下,里面传来轻微的、类似金属或硬物碰撞的声响。是什么东西,需要被如此隐秘地收藏,甚至用上了那种特制的锁具?是研究成果?是私人信物?还是……某些不能见光的东西?

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将木匣紧紧握在手中,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他没有声张,将这个木匣偷偷藏进了自己的随身包里。这是他对导师的一次微小“背叛”,源于那股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第三个,也是最令人不安的发现,是一本加密的日记,或者说,研究札记。

它被伪装成一册普通的《城市年度气象数据统计》,放在书架最不起眼的角落。书脊的标签是打印的,与其他手写标签格格不入。陈暮阳起初并未留意,首到他无意间翻动书页,发现内页的纸张质地和印刷字体都与真正的气象数据书截然不同,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郑国源那特有的、清晰而有力的笔迹,但内容却并非气象,而是……

而是关于一个被他称为“乌鸦座”(Ursa Corvus)的、隐秘的、跨越国界的犯罪组织的碎片化研究记录!

日记(暂称之为日记)的内容是片段的,使用了大量代称和缩写,显然郑国源在记录时也极为谨慎。作者“神仙洋”推荐阅读《双影罪域》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但陈暮阳还是从中解读出了令人心惊肉跳的信息:

· “乌鸦座”: 一个源流可能极其古老,近几十年来在全球范围内活跃的犯罪组织,结构严密,层级森严,核心成员以鸟类代号相称。他们涉足领域极广,从艺术品走私、金融欺诈到情报买卖、尖端技术掠夺,甚至……进行某种“社会实验”式的犯罪。

· “模仿者与工匠”: 日记中提到,该组织吸纳成员的方式很特殊,会寻找那些在特定领域有天赋但内心存在巨大空洞或创伤的人,通过精密的心理操控和利益诱惑,将其培养成“模仿者”(执行者)或“工匠”(技术支持)。日记里隐晦地提到了“老约翰案”,认为那起案件很可能就是“乌鸦座”早期在本市进行的一次“人员筛选”或“行动测试”,那个失踪的看守张全安,可能并非单纯的受害者,而是与组织产生了某种关联的关键人物。

· “钥匙与锁”: 日记中多次出现“钥匙”和“锁”的隐喻。郑国源怀疑,“乌鸦座”的核心秘密,或者说控制其庞大网络的关键,与一种特制的、传承自古的“锁具”有关。他写道:“…‘锁’并非实体,亦或是实体的升华?‘钥匙’是知识,是血脉,还是某种…特定的频率或代码?找到‘锁’,方能窥见‘鸦巢’之真容。” 这似乎与那张草图和那个打不开的木匣形成了呼应。

· “渗透与镜影”: 最让陈暮阳通体发寒的是,郑国源在日记的后期,笔触变得愈发凝重和…恐惧。他怀疑“乌鸦座”的触角己经深入到了执法机构内部,他称之为“镜影计划”——组织培养或策反内部人员,使其成为他们在光明天下的影子。他甚至写下了一段极其隐晦的话:“…怀疑的目光或许曾落在我信任的人身上…是错觉?还是‘镜影’己然如此逼真?暮阳那孩子的侧写…过于完美,是否也受到了…某种引导?”

· “最后的警告”: 日记的最后一页,日期就在郑国源猝死前一周。上面只有一行字,笔迹略显潦草,仿佛是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写就:

“他们发现我了。‘哑仆’己动。勿信任何人,包括…过去的影子。”

“他们发现我了。”

“哑仆己动。” (“哑仆”是组织内部的清道夫?杀手?)

“勿信任何人,包括…过去的影子。” (“过去的影子”指的是什么?是他曾经信任的某个人?还是…指代某种与过去密切相关的人或事?)

陈暮阳当时读到这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导师的死,根本不是什么意外猝死!他是被“乌鸦座”灭口的!因为他触及了组织的核心秘密,因为他发现了组织在警方内部的“镜影”!

而自己……自己那引以为傲的犯罪侧写,竟然可能也在无形中受到了组织的引导或利用?那句“过于完美,是否也受到了…某种引导?”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刺穿了他所有的自信和骄傲。他回想起“幽灵杀手”案那次错误的推论,那看似完美的画像……难道那也是“镜影”计划的一部分?是为了测试他,误导他,还是利用他排除异己?

巨大的震惊、背叛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地想要将这些可怕的发现上报,但日记最后那句“勿信任何人,包括…过去的影子”,如同一道冰冷的枷锁,扼住了他的喉咙。他能相信谁?林楠?吴明?还是更高层的人?谁才是那个“镜影”?

在极度的矛盾和恐慌中,他做出了一个影响深远的决定:隐藏这一切。

他将那本加密日记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甚至强化了它的伪装。他将那个打不开的木匣藏到了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他将那张画有锁具和乌鸦的草图深深埋进记忆深处。他选择了沉默。

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保护导师身后的清誉,是为了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暗中调查,是为了找出那个隐藏在内部的“镜影”……但内心深处,他无法否认,有一种更原始的情感在支配着他——恐惧。对那个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黑暗组织的恐惧,以及对“信任”这个词本身的恐惧。

从那天起,陈暮阳的内心世界彻底改变了。阳光再也无法完全驱散他心底的阴影,那份对导师亦父亦子的情感,混杂了被欺骗、被利用的痛苦,以及未能阻止悲剧发生的无尽愧疚。他变得更加封闭,更加谨慎,也更加……孤独。他将所有的疑惧和秘密独自扛起,这也为他日后在“画家灭门案”中宁愿与弟弟订立危险的“白夜契约”,也不愿轻易相信体系,埋下了最深的伏笔。

此刻,在药物的迷幻与意识的挣扎中,这段关于“导师遗物”的记忆,如同被封存的潘多拉魔盒被猛然打开,所有的恐惧、猜疑、背叛与沉重的秘密,再一次将他紧紧缠绕。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夕阳下的书房,看到了导师留下的、那些无声诉说着恐怖真相的遗物。那个打不开的木匣,那本加密的日记,那个诡异的乌鸦符号……它们不仅仅是线索,更是一种诅咒,一种跨越了生死,将他乃至他弟弟都拖入无尽深渊的诅咒。

“老师……您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他在意识的泥沼中发出无声的质问,然而回答他的,只有监护仪器单调而冰冷的滴答声,以及遥远记忆中,那句如同墓志铭般的最后警告:

“勿信任何人,包括…过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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