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玲攥着导诊工牌走出社区医院时,傍晚的风正卷着梧桐叶往非机动车道上飘。工牌上的照片是三个月前拍的,她还没剪短发,刘海垂在额前,眼神里带着刚毕业时的亮劲儿——可现在再摸这张塑料牌,边缘的毛刺都像是在扎手。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妈妈发来的语音,声音裹着菜市场的嘈杂:“玲啊,这个月房租够不够?不够妈给你转点,别总吃泡面。”她盯着语音条看了三秒,手指在屏幕上按到“转文字”,又删掉,最后只回了句“够,我今天发补贴了”。
其实哪有什么补贴。社区医院的导诊岗是临时工,一个月三千二,扣掉八百的房租和六百的伙食费,剩下的钱连买专业书都要算着花。她往公交站走,路过街角的“遇见”咖啡馆,玻璃门里透出暖黄的光,里面坐着穿西装的白领,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得飞快。这是她和林薇以前常来的地方——林薇是她同宿舍的同学,现在在市一院当规培医生,虽然累,但至少走在“当医生”的路上。
她犹豫了两分钟,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林薇己经到了,面前放着一杯没动的美式,手里攥着本《内科学》。“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半小时了。”林薇抬头,看见慧玲身上洗得发白的外套,眉头皱了皱,“又穿这件?我上次给你的那件风衣呢?”
“压箱底了,上班穿太扎眼。”慧玲拉开椅子坐下,服务员过来问她喝什么,她看了眼菜单,最便宜的柠檬水也要十八,赶紧说“不用,我不渴”。林薇把自己的美式推过去:“喝我的,我不爱喝甜的。”
慧玲没接,手指着桌沿,半天才开口:“薇薇,我昨天接到个电话,是个中介,说缅甸那边有个私立护理站招人,月薪八千,管住宿,还报销路费。”
林薇的笔“啪”地掉在桌上,声音都拔高了些:“你疯了?缅甸?那些境外招聘都是坑!我上周还在医院群里看了通知,说有人被拐去妙瓦底,连护照都被收了,根本逃不回来!”
“我知道是境外,但他发了护理站的资质证书,还有营业执照,都是中文的,看着挺正规的。”慧玲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中介发的文件,“你看,这个护理站是和国内的一家医疗公司合作的,主要服务在缅甸的华人,所以要招懂中文的护士。”
林薇凑过来看,手指划着屏幕,脸色越来越沉:“这些文件随便P都能做!你忘了咱们大三时,系里请的反诈警察说的?那些骗子就爱用‘高薪’‘正规资质’骗咱们这种刚毕业、想找好工作的学生!你现在虽然是导诊,但至少在国内,安全有保障,真去了缅甸,出点事谁能帮你?”
“可我不想做导诊了。”慧玲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指捏着手机壳,壳子是她实习时买的,上面印着“希波克拉底誓言”,现在边缘己经裂了,“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帮病人挂号、指路、整理病历,连扎针的机会都没有。上次有个老人低血糖晕倒,我想给他测血糖,护士长说‘你只是导诊,别瞎掺和’——我学了五年医,不是来当‘指路牌’的。”
她说着,眼圈有点红。林薇看着她,心里软了下来,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也一样,规培每天累得像条狗,工资还没你高,但咱们至少在往目标走啊。你再等等,明年社区医院有编制考试,你好好复习,肯定能考上的。”
慧玲没说话,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酸得她牙都快倒了。她想起大西那年在市医院实习,跟着带教老师上手术台,老师让她递止血钳,她手都不抖,老师还夸她“有天赋”。可毕业时,市医院招护士要“有背景”,县医院要“本地户口”,她跑了十几个招聘会,最后只能来社区医院做导诊。
“我等不了了。”她放下杯子,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爸妈年纪大了,我弟还在上学,我想多赚点钱。那个中介说,只要干满一年,还能帮我申请回国的工作推荐,到时候说不定能进个好点的医院。”
林薇急了,从包里掏出一张反诈宣传册,是她从医院拿的,上面印着“境外高薪招聘=诈骗”的红色大字:“你看这个!上面写得清清楚楚,那些骗子就是利用你的心理!你要是真想去境外,至少得让你爸妈知道,让他们帮你参考,不能自己偷偷做决定!”
慧玲攥着宣传册,纸边都被她捏得发皱。她知道林薇是为她好,可她不敢跟爸妈说——爸妈肯定会反对,他们一辈子在小县城生活,觉得“女孩子在本地找个稳定工作就好”。她看着窗外,天己经黑了,公交站的灯亮了起来,像个孤独的月亮。“我再想想吧。”她站起身,“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
林薇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把那杯美式塞进她手里:“路上喝,别冻着。记住,不管怎么样,别冲动,有事给我打电话。”
慧玲点点头,走出咖啡馆,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美式己经凉了,她喝了一口,苦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坐公交回到出租屋,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她摸着黑往上走,每一步都踩得楼梯“吱呀”响。出租屋只有十平米,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桌子上堆着她的解剖学笔记,还有几本专业书。
她把包往床上一扔,刚想坐下,手机又震了——是那个中介客服发来的消息,还附了个视频。“陈小姐,这是我们护理站的日常视频,你看看环境,绝对干净整洁,护士都是穿白大褂上班的,和国内的医院一样。”
慧玲点开视频,画面里是一个宽敞的护理站,白色的墙面,蓝色的窗帘,几个穿白大褂的护士正在配药,动作很熟练。镜头扫过配药台,上面放着碘伏、棉签、输液器,标签都是中文的。还有一个护士在给病人量血压,笑着说“大爷,您的血压有点高,记得按时吃药”,口音是南方的,听起来很亲切。
视频最后,客服的声音传了出来:“陈小姐,我们这个名额只剩3个了,你要是确定来,明天就得交500块的定金,我帮你预留名额。你放心,定金只是为了确认你的意向,等你到了护理站,会全额退给你的。”
慧玲把视频看了三遍,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盯着那些白大褂护士的脸——她们看起来很认真,不像是演的。她走到桌子前,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张银行卡,是她实习时发的工资卡。她拿起银行卡,走到楼下的ATM机前,插卡、输密码,屏幕上跳出“余额:621.3元”的字样。
她盯着这个数字,心里像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声音说“别信,这肯定是骗局,621块钱要是被骗了,这个月房租都交不起了”;另一个声音说“万一是真的呢?月薪八千,比现在多一倍还多,只要干一年,就能给爸妈寄钱,还能圆自己的医生梦”。
ATM机的灯是冷白色的,照在她脸上,她能看到自己眼底的挣扎。她想起妈妈早上发来的语音,想起弟弟在电话里说“姐,我想买个新书包”,想起自己在社区医院被护士长呵斥的样子。她咬了咬牙,点了“取款”,输入“100”——她想留500块交定金,剩下的121块钱当这个月的生活费。
取完钱,她攥着现金往回走,夜风把她的头发吹乱了。她路过一家便利店,进去买了个五块钱的面包,这是她明天的早饭。回到出租屋,她把定金转给了客服,客服很快回复:“陈小姐,名额己经为你预留好了!我明天把机票信息发给你,你准备好行李,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到了缅甸有人接你。”
慧玲看着消息,心里既紧张又期待。她把手机放在桌上,开始翻自己的解剖学笔记——这是她从大学就开始记的,里面写满了知识点,还有她画的解剖图,比如心脏的结构、血管的分布、外伤处理的步骤。她记得大三上解剖课时,老师说“解剖学是医学的基础,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丢”,所以她走到哪都带着这本笔记。
她把笔记塞进背包里,又翻出几件衣服——一件外套、两条裤子、三件T恤,都是她平时穿的,没什么值钱的。她还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红色的围巾,是妈妈去年给她织的,说“冬天戴暖和”。她把围巾叠好,放在背包的最底层,心里想着“到了缅甸,冬天应该也会冷吧”。
收拾完行李,己经是凌晨一点了。她走到桌子前,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想给爸妈留张纸条。笔尖落在纸上,她却不知道写什么——说自己去缅甸工作?爸妈肯定会担心;说自己去南方找工作?又觉得骗了他们。她犹豫了半天,最后只写了一句:“爸妈,我去南方找工作了,别担心,我会常给你们打电话的。玲。”
她把纸条放在桌子上,用杯子压着。然后她拎起背包,轻轻拉开门,又回头看了一眼出租屋——这是她毕业后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个落脚点,虽然小,但充满了她的期待。现在要走了,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楼道里还是黑的,她摸着墙往下走,每一步都很轻,怕吵醒邻居。走到楼下,她抬头看了看楼上的窗户,只有几盏灯还亮着,不知道是谁还在加班。她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机场的地址。
出租车驶离小区,窗外的路灯飞快地往后退,像一串流动的星星。慧玲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夜景,心里默默说:“陈慧玲,赌一把吧,说不定这次真的能改变命运。”她不知道,这辆驶向机场的出租车,不是带她走向“医生梦”,而是把她推向一个无底的深渊。
车子在机场高速上行驶,远处的机场航站楼亮着灯,像一座巨大的灯塔。慧玲掏出手机,给林薇发了条消息:“薇薇,我走了,去南方找工作,你照顾好自己。”她没等林薇回复,就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她怕林薇再劝她,怕自己会动摇。
到了机场,她付了车费,拎着背包走进航站楼。里面人不多,只有几个早起的旅客在办理值机。她找了个座位坐下,拿出解剖学笔记,翻到“外伤处理”那一页,开始默默背诵——这是她唯一的底气,也是她此刻能抓住的唯一希望。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起来,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照在笔记上,把那些黑色的字迹染成了金色。慧玲合上书,心里的紧张少了些,多了些期待。她不知道,几个小时后,当她踏上缅甸的土地,等待她的不是月薪八千的护理站,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一场让她再也无法回头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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