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尘封的线索
美朵抱着灿尘坐在飘窗上，午后的阳光斜斜地裹过来，把女儿的头发染成浅金色。小家伙的小脑袋靠在她颈窝，呼吸软乎乎的，带着草莓味洗发水和奶香混在一起的甜，小手还攥着她的衣角——像只刚睡醒的小猫，把温暖实实地压在她怀里。可刚才那些从女儿嘴里蹦出来的话，却像投入静水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的涟漪，久久都没平息。
不再是模糊的既视感，也不是悲伤催生出的幻觉。灿尘说的“风刮乱稿纸”“提醒买草莓”，连“小糊涂虫”的语气都学得一模一样，那些只有她和峰知道的细碎事，像被谁小心地装在玻璃罐里，隔着时光递了过来。是峰真的以某种方式留下了痕迹？还是女儿太想爸爸，才长出了能“听见”思念的耳朵？
美朵轻轻把灿尘放进儿童床，替她掖好小星星被子的边角——这是峰去年亲手选的，说女儿眼睛亮，要盖满星星的被子。她蹲在床边，看着女儿睫毛在眼下投出的小阴影，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慢慢醒了：不能再等了，不能只守着回忆哭，她得找到答案，为自己，也为怀里这个能“听见”爸爸的小宝贝。
脚步不由自主地往书房挪。以前峰在这儿工作时，总爱把门锁留道缝，说“这样能听见你和尘尘的声音，干活都有劲儿”。现在门缝里没了灯光，只有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刻出一道一道的光，像时光的刻度。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空气里还飘着淡淡的墨香和旧书味——是峰常用的蓝黑墨水，混着他偶尔泡的普洱的陈香。书桌没怎么变：反扣的《神经科学导论》压着半支铅笔，笔芯有点钝，是峰习惯的样子——他总说太尖的笔容易划破纸；装着尘尘乳牙的小玻璃瓶摆在桌角，瓶身贴着张便签，是峰的字迹：“尘尘的第一颗牙，2020.9.15，掉在红烧肉碗里啦”；还有那台银灰色笔记本电脑，屏幕蒙了层薄尘，却还能看出他擦过的痕迹。
美朵先拿起那本《神经科学导论》，翻到78页时，指尖蹭到了页边的铅笔批注。字写得小而工整，末尾总爱画个小小的问号，像他思考时皱着眉的样子：“主观时间流速差异……海马体放电异常？”“既视感（Déjàvu）——记忆错位还是时空碎片？”后面几页关于“未视感”的内容，还夹着张便签，是峰用红笔写的：“上周美朵说‘好像没吃过这家蛋糕’，但明明去年生日一起吃的——或许可以做个小调查？”
她的鼻子突然发酸。原来他早就在留意这些，连她随口说的一句话，都记在便签上，却从没跟她提过——怕她觉得“不务正业”，更怕她担心吧。
放下书，她点开了笔记本电脑。试了峰的生日、结婚纪念日，屏幕都亮着“密码错误”的提示。她盯着键盘，指尖顿了顿，忽然想起第一次收到他情书的那天——他把信纸揉了又展，红着脸说“抄诗抄错了，本来想写‘时光有转角’，结果写成‘折角’了”。她轻轻敲下“时光有折角，爱是导航线”，屏幕“咔嗒”一声亮了，桌面背景是尘尘三岁生日的照片：女儿举着蜡烛笑得眯眼，峰的手搭在她肩上，指缝里夹着根没点燃的蜡烛——怕烫到女儿，他总先把蜡烛吹凉了再递过去。
文件夹整整齐齐的，“主流论文”“实验数据”分类清晰，首到她看到那个标着“时间的褶皱”的文件夹。点开后，PDF文献的标题透着点“出格”：《集体潜意识中的时间残留》《双胞胎超距感知案例》，最后一个加密文档，名字是“给M的备忘录”——M是他偷偷叫她的小名，第一次在公园叫的时候，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我们俩知道，像秘密代号。”
输入密码，文档弹开的瞬间，她的呼吸都慢了半拍。不是严谨的论文，是峰的手写体扫描进去的日记，纸页边缘还有咖啡渍——是他熬夜时爱喝的速溶咖啡，总说“苦一点才醒神”。
「十月三日，晴。又梦到旋转楼梯，走不到头。醒来即视感缠着我，早餐时看美朵煎蛋，总觉得这场景在别的时间里发生过。如果时间是叠着的纸，那既视感是不是纸缝里漏出来的光？」
「十二月十号，雪。陈工说他小时候落水，昏迷时‘看见’妈妈在赶集时摔了一跤——后来问了，时间分毫不差。情感是天线吗？能接收到远方的信号？」
「三月十八号，大风。EEG监测到受试者α波异常同步，但样本太少。想从家里试，看美朵和尘尘的脑波……不敢说，怕美朵担心我‘走火入魔’。」
最后一条记录，是他出事前一周，字迹比之前潦草，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星星：「假设成立：强烈情感（爱、恐惧）会在时空中留下‘印痕’——不是鬼，是信息。感知它需要‘接收器’，血亲最灵，孩子更甚，他们的心灵没被杂音挡住。昨天尘尘说‘爸爸别熬夜，眼睛会疼’，可我没跟她说过加班……要保护她，不能让她受惊吓。」
美朵的指尖着屏幕上“保护她”三个字，红笔写的，还画了着重号。眼泪砸在键盘上，晕开了小小的水渍——原来他早就在偷偷守护她们，连研究都藏着对家人的牵挂。
“妈妈？”
书房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灿尘揉着眼睛站在那儿，怀里的垂耳兔少了只纽扣眼睛——是上次摔掉的，尘尘自己用红线缝了颗，歪歪扭扭的，峰当时还笑说“我们尘尘是小裁缝”。“爸爸说，书桌最下面的抽屉，有给小星星的藏宝图。”她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伸手拽了拽美朵的衣角，像以前拉着峰的手要糖吃。
美朵猛地站起身，拉开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面堆着旧笔记本、空墨盒，还有一本尘尘画的全家福，峰在旁边加了对话框：“爸爸是大树，保护小星星和妈妈”。她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指尖碰到抽屉底板时，忽然摸到个硬硬的边角——底板是活动的！
掀开薄木板，夹层里躺着个牛皮纸包，用麻绳系着，绳结是峰常用的活结——怕她解不开。纸上的字是他的笔迹，洒脱又温柔：「给小星星和她的导航员：找到这里，说明你们掀开了时光的折角。别慌，这是爸爸的寻宝游戏，爱会带你走对路。」
“妈妈，是宝藏吗？”灿尘凑过来，小脑袋顶着她的胳膊。美朵蹲下来，把牛皮纸包抱在怀里，眼泪还在掉，嘴角却忍不住来：“是呀，爸爸给我们留的宝藏。”
“那有星星糖吗？”灿尘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
“会有的，”美朵摸了摸女儿的头，想起峰以前总把糖藏在书里，“我们一起找。”
窗外的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光透过百叶窗，在牛皮纸包上投下细细的条纹，像时光织的网。美朵翻开第一页，里面夹着张照片——是她和峰刚谈恋爱时拍的，背景是梧桐树，他手里举着片黄叶子，笑得露出牙。照片背面，是峰的字：「时光有折角，但爱能绕过去。」
她知道，黑暗还没完全散，但峰留下的光，己经在前面亮起来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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