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观测室的回响
怀表表芯在掌心轻轻颤，指针停在“9月12日”的刻度上，三角刻痕还沾着点积木的木屑——是灿尘刚才卡积木时蹭上的。美朵指尖摸过那道刻痕，突然想起第一次约会那天，峰也是这样攥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和现在表芯的余温重叠在一起。“妈妈，爸爸说‘去看星星的地方，要带好他的小表’。”尘尘抱着垂耳兔，把表芯往她手里塞，小手指着窗外的月亮，“爸爸说月亮会照亮路，就像他以前带我找萤火虫那样。”
安顿好女儿，美朵裹紧燕麦色大衣，口袋里揣着表芯和观测室图纸。夜风格外冷，刮在脸上像小刀子，研究所园区的路灯隔得远，光落在地上像散了的米粒。她走得轻，却总觉得身后有东西跟着——胶鞋碾石子的闷声又出现了，比下午更近，还有那股栀子花香，甜得发腻，黏在衣领上甩不掉，让她想起去年峰送她的栀子花盆，他还笑说“这花甜得像你爱吃的蜂蜜蛋糕”。
观测室藏在园区最里面，红砖墙上爬满枯藤，像给小楼穿了件破毛衣。侧门的把手上裹着层浅褐色包浆，是峰常年摸出来的——以前他总来这里整理资料，每次开门都会先擦把把手，说“老门把也得疼惜”，现在指尖碰上去，还能摸到他留下的温度。美朵用力一推，门轴“吱呀”响得刺耳，门帘早被风撕成碎布，却还挂着张褪色的星星贴纸，是尘尘去年贴的，当时她踮着脚够门帘，峰在旁边扶着她，笑说“给老房子贴颗星星，它就不黑了”。
一股寒气裹着杂味涌进来：旧铁的涩味、纸张的霉味，还有丝极淡的蓝黑墨水香——是峰书房里那瓶钢笔水的味道，去年他改稿时打翻了半瓶，现在这味道飘在观测室里，像他刚在这里写过东西。美朵抬手挡了挡灰尘，手机电筒的光扫过中央的望远镜基座：半人高的铸铁底座蒙着厚尘，却在镜头正下方留着块巴掌大的干净印记，是尘尘踩在峰脚上看镜头时，小手撑出来的印子；基座侧面的浅划痕旁，还贴着张便签，是峰的字迹：“下次带尘尘看猎户座，她要找最亮的那颗星”，便签用透明胶带粘了两层，边角都卷了，显然被他反复摸过。
穹顶破了个碗口大的洞，水泥碎渣顺着洞沿往下掉，月光漏进来，在地面投出个歪圆斑——光斑刚好落在档案架第三层，和家里书房书架第三层的位置一模一样，峰总把尘尘的绘本放在那里。美朵盯着光斑，恍惚觉得下一秒峰就会从旁边走出来，笑着说“你看月光都知道我们尘尘的绘本在哪”。
西周的控制台早没了电，按钮大多褪成灰白色，唯有最中间的红色按钮磨得发亮，上面还留着个小小的指纹印——是尘尘的，去年她好奇按按钮，峰没拦着，还笑着说“这是尘尘的专属按钮，按了就能召唤星星”；控制台抽屉半开着，里面掉出半截草莓味糖纸，是尘尘爱吃的牌子，峰总在抽屉里藏几颗，说“给我们尘尘留着，等她来观测室当奖励”；还有支断芯的彩色铅笔，笔杆是尘尘的“公主粉”，笔尾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峰”字，是尘尘学刻字时弄断的，峰没扔，夹在抽屉缝里，说“留着当纪念，看我们尘尘的‘杰作’”。
第三排档案架藏在仪器后面，金属架身锈得发暗，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预见你的黑夜》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第三层架杆上留着几道平行细痕——是峰反复抽拉档案盒磨出来的，间距刚好和他常用的档案盒宽度一样。美朵的光扫过盒身，突然停在那个红色三角符号上：颜料是峰去年买的丙烯，尘尘要画黑板报，他特意多买了罐红色，说“以后标记东西方便”；符号旁边还用铅笔写了行小字：“尘尘说像小旗子，等她来画星星”，字迹比正文轻，是峰怕影响标签正式性，却藏不住对女儿的惦记。
她踮脚够下盒子，指尖刚碰到盒底，就想起峰以前帮她够书架顶层的书时，总说“你站远些，别被书砸到”。盒子里的γ波段观测记录，纸页上的波形图有峰的批注：“此处波动异常，和尘尘说‘听到爸爸声音’的时间重合”，美朵的指尖顿在“尘尘”两个字上，突然想起女儿说“爸爸的声音轻轻的，像在讲故事”，原来峰早就在记录这些。软布包裹里的录音笔，是峰用了十年的那支——以前尘尘学说话时，他总用它录女儿的声音，晚上偷偷听，还笑说“我们尘尘的声音比波形图好听”。
“咔嚓”一声，枯枝断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美朵猛地关了电筒，缩在架子和仪器的缝隙里，怀里的录音笔硌着肋骨。脚步声近了，是皮鞋踩水泥地的脆响，栀子花香浓得发晕。她的心跳得快，想起峰教她的“遇到危险就找阴影”，以前总觉得是小题大做，现在却紧紧贴着冰冷的仪器壁——仪器上还留着峰的温度，去年他修仪器时，手在这里捂了半天，说“老仪器也怕冷”。
脚步声在架子外停了，一片静。美朵屏住呼吸，突然觉得掌心发烫——表芯又颤了，还发出“嗡”的轻响！皮鞋声立刻朝她这边来，速度快了不少。“糟了！”美朵暗骂，表芯竟会暴露位置！她窜出去，光凭着记忆往侧门跑，怀里的笔记本掉在地上，弯腰捡时，指尖摸到块软布——是峰以前垫在地上的旧毛巾，怕尘尘摔跤，现在毛巾还带着点他的味道。
“站住！”陌生的男声沉得像冰。
美朵拼命跑，望远镜基座绊了她一下，摔在地上时，手撑到了峰贴的便签，便签的边角刮到掌心，有点疼，却让她想起峰的叮嘱“别怕，有我呢”。录音笔飞出去，滚到控制台旁，刚好落在尘尘的断铅笔边。她伸手去抓，却看到皮鞋尖停在录音笔前。就在这时，园区的防空警报突然响了，尖锐的声音刺破夜，皮鞋声顿了顿。美朵趁机抓过录音笔，连滚带爬冲出侧门，身后的呵斥声被警报盖过。
她跑过林荫道，袖扣的反光又在眼前晃，这次没敢停。跑到门口，保安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急事”，手里的录音笔还在发烫。坐上出租车，美朵才敢回头，研究所的灯亮了几盏，像峰以前加班时留的灯。她摸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里面没有声音，只有一段轻微的波形声，和档案里的γ波段图很像——像峰的心跳，轻轻的，却很有力。
车窗外的月亮很亮，美朵想起尘尘说“月亮会照亮路”。她握紧录音笔，知道峰留下的不只是线索，还有他没说完的话，没保护完的人。警报声还在远处响，像在提醒她，危险没结束，但她不会怕——因为峰的爱，藏在观测室的每处痕迹里，藏在表芯的温度里，藏在录音笔的波形里，一首陪着她，穿过黑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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