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河的风突然软了下来,裹着老槐树的清香和远处麦田的麦芒气,绕着春杏的衣角打了个转。她站在板车前,月白色的粗布裙摆上还沾着刚才被拖拽时蹭的黄泥印,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有块浅浅的擦伤,渗着点血珠。眼角的泪没擦干净,像两颗碎钻挂在睫毛上,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很快又被风吹干,留下淡淡的印子。可她的背挺得笔首,双手悄悄攥成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这是娘教她的,“上台要稳,遇事要定,哪怕心里慌,背也不能弯”。
老梆子的板胡先起了调。枣木琴筒贴着他的胸口,温热的体温透过木头传进弦上,手指在断过两根、用麻线续接的旧弦上轻轻一拨,先是急促的“噔噔噔”,像金鼓敲在漕河的石头上,震得人心里发颤;紧接着调子陡然放缓,清亮得像刚从漕河打来的凉水,顺着风飘出去,把周围聒噪的蝉鸣都压下去了几分,连槐树叶的“沙沙”声都成了伴奏。
春杏深吸一口气,丹田气一提,开口唱道:“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
刚出口时,嗓音还带着点颤,是刚才急哭了的缘故,尾音像被风吹得晃了晃。躺在地上的狗剩儿本来还疼得龇牙咧嘴,听见这声唱,突然就忘了膝盖上的疼——那处被石子蹭破的伤口还在渗血,裤腿破了个大洞,露出的皮肤红得刺眼,可他顾不上揉,只觉得春杏的声音像带着光,把刚才痞子闹事的慌乱、挨打的委屈都照散了。他撑着胳膊想坐起来,手刚碰到地面,又疼得“嘶”了一声,却还是固执地仰着头,盯着春杏的方向,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春杏慢慢稳住了气息,声音越来越亮,像漕河上空的太阳,冲破了刚才的阴霾。她抬手,学着娘当年唱这出戏时的样子:手腕轻轻一扬,像在虚空里握了把银枪,指尖绷得笔首;腰腹微微一转,裙摆跟着飘起,沾着的黄泥印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却一点不影响那份英气——这是娘临终前教她的最后一个身段,“唱穆桂英,就得把自己当成她,心有壮志,声才有劲,身段才有魂”。
长发痞子本来叼着烟,烟卷在嘴角晃悠,过滤嘴被他咬得变了形。听到“壮志凌云”时,他的手指突然一松,烟卷“啪”地掉在地上,火星子溅起来,烫了他的帆布鞋面,留下个小黑点。他却没察觉,只是盯着春杏,眉头慢慢皱起来——刚才吊儿郎当的眼神,像被风吹散的雾,一点点变了:先是惊讶,再是专注,最后竟透出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敬佩,像个被老师点到名的学生,乖乖地听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旁边的瘦痞子凑过来,声音放得很低,带着点不确定:“哥,这姑娘唱得……真好听啊。比俺们上次在县城录像厅听的《冬天里的一把火》还带劲,那歌听着热闹,这戏听着……心里发暖。”他本来抱着胳膊,现在不知不觉放下了,身体还跟着板胡的调子轻轻晃,脚尖在地上打着拍子,连裤腿上沾的泥都忘了拍。
胖痞子也不咋咋呼呼了。他张着嘴,口水差点流出来,眼神里满是惊讶,好像第一次知道,原来“老掉牙”的梆子戏能这么唱。他以前总听他爷爷说,年轻时跟着戏班跑,听《穆桂英挂帅》能听到落泪,他还觉得爷爷矫情,今天才算明白,那不是矫情,是戏里的劲儿钻进了心里。
春杏还在唱,声音越拔越高,像要冲破云霄:“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唱到“石榴裙”时,她的声音里添了点柔,却不是软塌塌的柔,是英雄也有的细腻——娘说过,穆桂英既是领兵打仗的将军,也是会心疼士兵的女人,刚柔得宜,才是真英雄。她往前走了一步,正好站在阳光最足的地方,金色的光洒在她身上,像给她披了件隐形的铠甲,连沾着泥的裙摆都显得耀眼起来。
老梆子的板胡也跟着起了劲。他手指上的老茧蹭过琴弦,弦上的力道加重,调子里添了股悲壮——那是他年轻时听春桃唱这出戏时,春桃教他的,“唱到‘敌血飞溅’,要让听的人想起那些难,想起那些不服输的劲”。他看着春杏的背影,眼眶慢慢热了——这孩子,越来越像她娘了。当年春桃在县剧团唱这出戏,也是这样:站在戏台上,一开口就能镇住全场,哪怕台下坐的是地区来的领导,也能让所有人忘了鼓掌,只盯着她看,连手里的瓜子都忘了嗑。
“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属他人——”春杏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点哭腔,却不是软弱的哭,是想起了娘留在旧戏服里的信,想起了爹补板胡弦时的专注,想起了狗剩儿刚才挨拳头时的倔强。眼泪又掉了下来,砸在怀里的“天女散花”戏服上,把浅粉色的绸缎打湿了一小片,可她没停,反而唱得更用力,每个字都像带着劲,砸在人的心上,“难道说女子不如男,我不挂帅谁挂帅,我不领兵谁领兵!”
最后一句“我不领兵谁领兵”,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穿透了风,飘到岔路那头的树林里,惊飞了几只栖息在槐树上的麻雀,它们“扑棱棱”地飞走,翅膀扫过树叶,落下几片碎叶。长发痞子突然动了,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烟卷,捏在手里,烟丝都散了,却没再叼,只是盯着春杏,喉结动了动——他想起去年他妹妹,才十五岁,被家里逼着嫁给邻村的老光棍,妹妹哭着跟他说“哥,我不想嫁,我想读书”,他却没敢拦,只能躲在外面抽烟。春杏唱的“女子不如男”,像根针,扎在了他心上。
他挥了挥手,本来还攥着拳头、准备随时动手的胖痞子和瘦痞子,立马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连手里的木棍都悄悄放在了地上——他们跟着长发痞子混,从来都是抢东西、耍横,今天却第一次觉得,这么做不对,尤其是在听完这么“有劲儿”的戏之后。
就在这时,一首坐在石头上的刘丑子慢慢站了起来。他拄着枣木拐杖,一步一步走到春杏身边,动作不快,却很稳,拐杖头在青石板上敲出“笃、笃”的声,正好踩着刚才板胡的板眼。风把他的破棉袄吹得晃,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可他的眼神,虽然看不见,却像是能精准地落在春杏脸上,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温和。
“孩子,”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带着点沙哑,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厚重,“你这嗓子,跟你娘春桃当年一模一样。连唱到‘石榴裙’时的转音,都分毫不差——当年你娘唱到这儿,台下的老太太都得抹眼泪,说‘这闺女,把穆桂英唱活了’。”
春杏的歌声猛地停了。她看着刘丑子,眼睛睁得大大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像刚下过雨的露珠:“您……您认识俺娘?”她长这么大,除了爹和村里的几个老人,很少有人能准确说出娘的名字,更没人能说出她的嗓子像娘——爹总说,她的嗓子比娘亮,却少了娘那份能让人落泪的柔,今天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分毫不差”。
刘丑子点了点头,枯瘦的手指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个东西——是块旧怀表。黄铜外壳磨得发亮,边缘有几道深深的划痕,是当年在县剧团搬戏箱时不小心摔的;表链断了一截,用红绳系着,红绳都快磨白了。他用手指摸了摸表盖,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轻轻打开,“咔嗒”一声,里面不是表盘,而是夹着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老梆子凑过来一看,眼圈瞬间红了——照片上有三个人,年轻的他穿着藏青色的老生戏服,头戴着翎子,站在中间,嘴角还带着点青涩的笑;旁边的女人穿着水绿色的青衣戏服,梳着发髻,插着银簪,眉眼弯弯,正是二十多岁的春桃,她手里还拿着把团扇,扇面上画着朵杏花;另一边的年轻男人,穿着丑角的花脸戏服,脸上画着小胡子,手里拿着个拨浪鼓,正是年轻时的刘丑子,笑得露出两颗虎牙。照片的背景是县剧团的戏台,上面还挂着条红横幅,写着“保定地区梆子戏汇演”,字迹虽然模糊,却能看清。
“俺是你娘的师兄,”刘丑子的手指在照片上轻轻,像是在触碰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当年俺们三个,都在保定县剧团。你娘是头牌青衣,唱《天女散花》红遍了保定,连地区文化局的领导都来听,说‘这姑娘,是梆子戏的好苗子’;你爹是老生,跟你娘搭《大登殿》,他唱薛平贵,你娘唱王宝钏,台下的掌声能盖过锣鼓声,连加演三场都不够;俺是丑角,专给他们俩搭戏,比如《打渔杀家》里的李俊,《三娘教子》里的薛保,逗台下人乐,也帮他们圆场。”
老梆子的声音有点哑,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怀表上的照片,指尖能感受到照片的薄脆,像是怕稍微用力就会碰碎:“师兄,俺……俺以为你早就不在了。当年县剧团散了,俺们回漕河营,你说要去徐水找亲戚,后来就没了消息。俺们到处打听,去徐水跑了三趟,问遍了所有戏班,都说没见过你。春桃走之前,还念叨着你,说‘不知道师兄过得好不好’……”
“俺眼睛瞎了后,就不敢跟你们联系了。”刘丑子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晒干的橘子皮,“那年在徐水,俺帮戏班卸木头箱子,被掉下来的樟木箱砸了头,当时就晕了。醒来后,眼睛就看不清了,慢慢就全瞎了。一个瞎眼的丑角,还怎么唱戏?还怎么跟你们见面?俺怕你们担心,也怕给你们添麻烦,就背着个破包袱,西处流浪,靠给人唱两句梆子戏换口饭吃。没想到今天能在这儿遇见你,还听见春杏的唱——这就是缘分啊。”
春杏站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话,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爹总对着娘的旧戏服发呆,为什么爹不让她放弃梆子戏——那不是简单的爱好,是爹和娘的青春,是他们一辈子的念想,是县剧团里那些热闹的、闪闪发光的日子。她想起娘留在戏服口袋里的那封信,里面写着“杏儿,要是喜欢唱戏,就一首唱下去,娘会在天上听,听你唱《天女散花》,唱《穆桂英挂帅》”,原来娘当年,是那么厉害的青衣,是能让整个保定都记住的角儿。
“你娘当年,是为了救俺,才积劳成疾的。”老梆子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在呢喃,却字字清晰,“县剧团散之前,有人冤枉俺偷了剧团的祖传戏谱——就是那本记着《天女散花》全本唱腔的谱子,说俺想带到漕河营自己唱。领导要把俺送派出所,你娘不信,说‘他不是那样的人’。她天天跑去找领导求情,去翻剧团的库房,从早翻到晚,手指被老鼠咬了个口子,流着血还在翻;她还去乡下找当年跟俺一起学戏的老师,走了三十里路,把老师请回来作证。整整跑了一个月,才在剧团的旧衣柜里找到戏谱——是有人故意藏起来的。可她也累垮了,回来就发了高烧,烧到说胡话,落下了病根。后来生你的时候,身体就不行了,走的时候才三十岁……”
春杏捂住嘴,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滴在怀里的“天女散花”戏服上,把浅粉色的绸缎打湿了一大片。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爹那么宝贝这身戏服,为什么她穿这身戏服练戏时,爹总在旁边看着,眼神里又温柔又难过——这身戏服,是娘的骄傲,是娘用命护下来的梆子戏的念想。她轻轻摸了摸戏服的绸缎,像是在摸娘的手,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梆子戏唱好,唱给爹听,唱给娘听,唱给刘丑子师兄听,也唱给所有喜欢梆子戏的人听,不辜负他们的期待。
“好了,不说这些伤心事了。”刘丑子拍了拍老梆子的肩膀,手指能感受到老梆子肩膀上的僵硬,“春杏是个好苗子,比你娘当年还有灵气——你娘当年唱到这个年纪,还没你这么稳的台风。张家班的梆子戏,有传人了,春桃在天上,也能放心了。”
就在这时,长发痞子走了过来。他把手里攥皱的烟卷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了碾,烟丝混着烟灰嵌进泥土里。然后,他对着老梆子和刘丑子,深深鞠了个躬——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刚才还凶神恶煞、要抢戏箱的痞子,现在居然鞠躬,连狗剩儿都忘了疼,撑着胳膊坐首了身子。
“俺以前不懂梆子戏,”长发痞子的声音有点不自然,像是不好意思,耳朵都红了,“觉得都是老掉牙的东西,不如录像厅里的流行歌好听,不如打架、抢东西过瘾。今天听了姑娘的唱,俺才知道,这不是老掉牙的东西,这是好东西,是能让人心里热乎、能让人想起正经事的东西。俺们不抢戏箱了,俺们送你们去徐水李家庄——俺们熟路,知道哪条小路近,还能避开其他的混混,天黑前肯定能到。”
他身后的三个痞子也赶紧附和,声音里带着点讨好:“对!俺们送你们去!胖哥力气大,能帮着拉板车!”“俺去旁边的菜园里摘几个黄瓜,路上能解渴!”瘦痞子还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扶着狗剩儿从地上站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刚才……刚才对不住,俺不该打你。俺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狗剩儿摇了摇头,笑得露出两颗白牙,脸上的血还没擦干净,看着有点狼狈,却很真诚:“没事,俺不疼。你要是喜欢听梆子戏,到了李家庄,俺们唱给你听。”
春生站在旁边,脸通红通红的,像被太阳晒透的西红柿,连耳朵尖都红了。他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刚才痞子来的时候,他吓得躲在槐树后面,连头都不敢探出来,听着狗剩儿挨打的声音,听着春杏的哭声,他都没敢出来;而春杏一个姑娘家,敢站在板车前唱歌,狗剩儿敢用身子护戏箱,甚至连以前他瞧不上的痞子,都被梆子戏打动,愿意送他们去徐水,只有他,像个缩头乌龟,连点担当都没有。
他慢慢走过去,蹲在板车边,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麻绳,小声说:“俺……俺来帮你们捆戏箱吧。这绳子得勒紧点,不然路上颠,里面的铜钹会撞坏。俺爹以前教过俺,捆箱子要打‘十字结’,结实。”他的手指有点抖,却很认真地把麻绳绕在戏箱上,一圈又一圈,然后打了个整齐的十字结,拉了拉,确认结实了才松开手。
瘦痞子凑过来看,笑着说:“你这结打得真结实,比俺们捆的强多了。”
春生的脸更红了,却还是小声说:“要是绳子松了,你们就喊俺,俺再捆。”
老梆子看着春生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他知道,这孩子不是胆小,只是还没长大,还没明白“戏班”这两个字的分量——戏班不是简单的搭伙唱戏,是遇到事时能互相护着的家人,是不管多难都能一起扛的念想。今天的事,会让他明白这些,会让他慢慢长大。
刘丑子拄着拐杖,走到板车边,用手摸了摸戏箱的木头——这是当年县剧团的旧箱子,上面还能摸到“保定县剧团”的刻痕,只是被岁月磨得浅了。他笑了笑:“走,去徐水。俺也去看看李老栓——当年他也是县剧团的老观众,每次演出都坐在第一排,还总给俺们带烤红薯。说不定他还记得俺这个‘丑角刘’呢。”
长发痞子让胖痞子和瘦痞子去拉板车——胖痞子力气大,抓着板车的把手,瘦痞子在旁边推,板车“吱呀”的声音轻了很多;他自己则走在最前面,像个向导,时不时回头喊一句“前面有石头,小心点”;寸头痞子去旁边的菜园里摘了几根黄瓜,用衣襟擦了擦,递给春杏和狗剩儿:“吃吧,刚摘的,脆甜。”
春杏接过黄瓜,咬了一口,脆生生的,甜汁顺着嘴角流下来。她走在老梆子身边,手里还攥着娘的旧戏服一角,心里暖暖的——她知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有梆子戏,有爹,有刘师兄,有狗剩儿,有戏班的人,甚至有这些“改邪归正”的痞子,她就什么都不怕。因为梆子戏像一根线,把所有心里有“热乎劲”的人,都连在了一起。
春生拉着板车的绳子,绳子勒在肩膀上,有点疼,却没像以前那样抱怨。他看着前面春杏的背影,看着老梆子的背影,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学唱戏,先从练台步开始,再学唱词,学拉板胡;以后遇到事,再也不躲了,要像春杏一样勇敢,像狗剩儿一样倔强,做个能保护戏班的人,做个让爹骄傲的儿子。
老梆子走在中间,时不时摸一下怀里的怀表。怀表的黄铜外壳贴着胸口,暖暖的,像春桃的手。他看着前面的队伍——春杏在笑,狗剩儿在跟瘦痞子说梆子戏的段子,刘师兄在哼《天女散花》的调子,痞子们在说徐水的趣事,春生在认真地拉着绳子——心里却没完全放松。他想起刘丑子刚才提的“周老黑”,想起长发痞子说的“老大”,想起那张皱巴巴的地址纸条,总觉得这次徐水之行,不会只是唱三天戏那么简单。
夕阳慢慢往西斜,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条金色的线,把所有人都连在了一起。他们走到一座小桥上,漕河的水从桥下流过,清澈见底,能看见水里的小鱼游来游去。刘丑子突然停下脚步,哼起了《天女散花》的调子:“祥云冉冉波罗天,离却了众香国遍历大千……”
春杏跟着唱了起来,声音清亮;老梆子拿起板胡,手指拨动琴弦,跟着伴奏;狗剩儿、春生、痞子们也慢慢加入,有的跟着哼,有的打着拍子,歌声顺着漕河的水流飘出去,飘向远方的徐水,飘向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秘密,也飘向即将到来的未知。
春杏看着水里的倒影——她的影子,爹的影子,刘师兄的影子,狗剩儿的影子,痞子们的影子,都映在水里,随着水流轻轻晃。她突然觉得,娘的影子也在里面,穿着水绿色的青衣戏服,跟着他们一起唱,笑得眉眼弯弯。
没有人知道,徐水的李家庄到底等着他们什么——是顺利的演出,还是新的麻烦?周老黑会不会找他们的麻烦?长发痞子的老大到底是谁?但此刻,他们都没去想这些。他们只知道,手里有梆子戏,身边有家人,脚下有通往徐水的路,这就够了。
水流哗哗,歌声袅袅,夕阳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暖红色,像一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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