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近乎同归于尽的谈判之后,昭阳殿的宫门仿佛真的成了一道无形的界限。看守撤去了,苏杳可以在御花园漫步,可以去藏书阁翻书,甚至可以去太液池边喂那些被她砸过的锦鲤的后代。
殷昼履行了他的“承诺”,不再干涉她。他依旧会来昭阳殿,但次数明显少了,来了也多是沉默地坐一会儿,或是隔着一段距离看她片刻,然后离开。他不再试图靠近,不再有亲密的举动,连目光都克制地保持着距离。
他像是用帝王冷酷的外壳,将自己重新武装了起来,只在偶尔视线扫过她额角疤痕时,眼底会飞快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痛楚。
苏杳试着走向宫门。守卫果然不再拦她,只是在她靠近时,会齐刷刷地跪下,沉默地挡住去路,用一种无声却坚决的姿态,宣告着那道“底线”的存在。
她站在高高的宫墙下,仰头看着那一方被切割得西西方方的天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座牢笼的庞大与坚固。它不是由铁链和锁头构成,而是由权力、规矩和一个人偏执到绝望的意志铸就。
她像一只被剪了羽翼的鸟,即便笼门敞开,也飞不出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如同死水。额角的疤痕渐渐淡化,成了一道不仔细看便难以察觉的浅色印记。苏杳的心,也仿佛随着那道疤痕一起,结了一层厚厚的痂,麻木地跳动着。
系统依旧沉默,任务依旧高悬。回家,似乎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首到这天午后,她在御花园一处偏僻的假山后,听到了两个小宫女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北境又不太平了,那些狄人闹得厉害……”
“可不是,皇上为此发了好大的火,连着罢朝了两日呢……”
“唉,要是……要是十年前那位苏将军还在就好了,听说他当年打得狄人闻风丧胆……”
“嘘!快别说了!那是忌讳!听说那位将军是……是谋逆……”
声音渐渐远去。
苏杳靠在冰冷的假山石上,心脏却猛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苏将军?谋逆?
一个被尘封的、似乎与她这具身体息息相关的碎片,猝不及防地撞入了她的脑海。她想起殷昼曾提及的“城西杏子林”、“糖人”、“风筝”,那些属于少年殷昼和“杳杳”的记忆里,是否也有一位“苏将军”的影子?
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疯了一样冲向藏书阁。她不再看那些诗词歌赋,而是翻找起陈年的史册、邸报,甚至是一些不入流的野史杂闻。
看守藏书阁的老太监试图阻拦,但在她近乎凶狠的目光下,终究退开了。
灰尘在从高窗透下的光柱中飞舞。苏杳埋首在泛黄脆弱的纸页间,手指因为急切而微微颤抖。她寻找着,关于十年前,关于北境,关于一位姓苏的将军的只言片语。
正统史书记载寥寥,语焉不详,只隐约提及一位苏云山将军因贻误战机,导致边境失利,后被问罪,苏氏一族没落。
但在一些残缺的野史和当年流传的、未被销毁干净的小报抄本中,她拼凑出了另一个版本。
苏云山,骁勇善战,用兵如神,是守护北境的铁壁。其独女苏杳,自幼与当时还是皇子的殷昼交好,青梅竹马。
十年前,先帝病重,朝局动荡,皇子争位。苏云山支持殷昼,却遭构陷,被指控与敌酋勾结,意图拥兵自立。证据“确凿”,先帝震怒下旨问罪。
抄家那天,血流成河。苏杳在殷昼的拼死掩护下侥幸逃脱,却从此不知所踪。有人说她死了,有人说她远走天涯。
而殷昼,在那场惨烈的政变中,踩着政敌和苏氏一族的鲜血,最终登上了帝位。
“苏氏女杳,与帝少时相善,后其父获罪,杳不知所踪。帝登基后,遍寻天下十年未果。”
一段模糊的记载,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
原来如此。
原来那十年的等待,不是空穴来风。
原来那偏执的寻找,背后是血海滔天和无法言说的愧疚。
她不是替身。
她就是他等了十年、找了她十年的那个苏杳。
只是,那个会叫他“阿昼”、会带他去放风筝的将军府千金苏杳,早就死在了十年前那场血腥的政变里。死在了家族倾覆、父亲蒙冤的绝望里。死在了从他身边仓皇逃离的那个夜晚。
而现在占据这具身体的,是一个来自异世,只想回家的孤魂。
苏杳扶着书架,缓缓滑坐在地,冰冷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
她终于明白了殷昼那深不见底的偏执从何而来。那不是对一件所有物的占有,那是他黑暗血腥的登基路上,唯一失落的、带着光与愧的执念。是他冰冷帝王生涯中,唯一想抓住的、属于“殷昼”而非“皇帝”的过去。
他困住她,不仅仅是因为爱,更是因为赎罪。
可是,太迟了。
那个需要他赎罪的苏杳,己经不在了。
她抬起手,看着这双属于“苏杳”的手,指尖冰凉。
现在,她该怎么办?
带着这个沉重的、属于别人的秘密,继续在这座皇宫里,做一具行尸走肉吗?
还是……
一个模糊的、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悄然滋生。
既然她是“苏杳”,是苏云山的女儿。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用这个身份,去做一些事情?
一些,或许能打破这僵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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