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进忠便带着苏晓穿过重重宫墙,往太医院走去。
“太医院院使姓陈,是宫里的老人了。”进忠边走边低声交代,“你只说是苏州来的,家里原是开药铺的,略懂些药理。”
苏晓点头记下。她今日穿着一身半新的藕荷色宫女装束,发间只簪一朵素色绢花,看上去朴素又不失体面。
太医院坐落在紫禁城东南角,是座三进的院落。还未进门,一股浓郁的药香便扑面而来。院中,几个药童正在晾晒药材,见进忠到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行礼。
“进忠公公早。”
进忠微微颔首,径首带着苏晓走进正堂。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太医正在案前翻阅医书,见进忠进来,忙起身相迎。
“陈院使。”进忠拱手行礼,“这位是阿箬姑娘,对医理颇有兴趣,想来太医院学些本事,还请您多多指点。”
陈院使打量了苏晓一番,捋须道:“既是进忠公公引荐,老夫自当尽力。只是太医院规矩多,不知姑娘能识得几味药材?”
苏晓福身行礼,从容应答:“回院使大人,奴婢家中原是开药铺的,认得些常见药材。桂枝发汗解肌,麻黄宣肺平喘,芍药养血柔肝...”
她一连说了十几味药材的性味功效,条理清晰,用词准确。陈院使眼中渐渐露出赞许之色。
“不错,确是有些根基。”陈院使点头,“既然如此,你就先在药房帮忙吧。李太医,”他唤来一位中年医官,“带阿箬姑娘去熟悉一下。”
进忠见安排妥当,对苏晓低声道:“申时我来接你。”说罢便转身离去。
李太医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带着苏晓在太医院转了一圈,交代了些基本规矩,便让她去药房帮忙分拣药材。
药房里,几个医女正在忙碌。见苏晓进来,一个圆脸医女热情地招呼:“你就是进忠公公带来的阿箬姑娘吧?我叫小菊,来,我教你分药。”
苏晓感激地笑笑,在小菊身旁坐下,开始学习如何区分药材的等级。
“你看,这黄芪要选表皮淡黄、断面鲜黄的为上品。”小菊耐心讲解,“那些发黑有霉斑的就要挑出来...”
苏晓学得认真,不多时便掌握了要领。她手法熟练地分拣着药材,偶尔向小菊请教几个问题,两人渐渐熟络起来。
午时,太医院提供简单的午膳。苏晓和小菊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用饭,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快传太医!高主子突然头晕呕吐!”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陈院使立刻带着几位太医匆匆离去。药房里的医女们纷纷议论起来。
“高主子这病来得突然啊...”小菊小声对苏晓说,“前几日还好好的。”
苏晓心中一动,想起高晞月佩戴的那个被动了手脚的香囊。难道药效发作了?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分药,耳朵却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约莫一个时辰后,陈院使回来了,眉头紧锁。几位太医聚在一起低声讨论,面色凝重。
“脉象浮滑,似是外感风寒,却又伴有心悸...”李太医沉吟道,“怪哉,怪哉。”
“高主子的症状,倒像是误服了相克之物。”一位年轻太医说道。
陈院使摇头:“膳食都查验过了,并无问题。”
苏晓心中明了,却不敢贸然开口。她低头继续分药,心思却己飞远。
申时将至,进忠准时出现在太医院门口。苏晓向小菊道别,跟着他离开。
“高晞月病了。”一走出太医院,苏晓便低声道,“症状像是香囊里的药材起了作用。”
进忠神色不变:“我知道了。”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进忠忽然问:“今日在太医院可还适应?”
“挺好的。”苏晓点头,“小菊很照顾我,陈院使看起来也是个和善的。”
“小菊是李太医的侄女,性子单纯,可以多来往。”进忠淡淡道,“至于陈院使...他能在太医院待三十年,靠的可不只是医术。”
苏晓明白这是在提醒她不可轻信他人,轻轻“嗯”了一声。
回到私宅,进忠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医书递给苏晓:“这是《本草备要》,你既在太医院当差,该好生研读。”
苏晓接过书,发现书页上有不少批注,字迹与之前那本医书上的一样,都是进忠的手笔。
“你...很懂医术?”她忍不住问。
进忠正在点灯的手微微一顿:“前世学过一些。”灯火映照下,他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宫中险恶,多一技傍身总是好的。”
苏晓抚摸着书页上清秀的字迹,忽然想起剧中进忠的结局——被赐毒酒而死。一个懂医术的人,却最终死于毒药,这是何等的讽刺。
“怎么了?”进忠注意到她的异样。
苏晓摇头,轻声道:“只是觉得,你懂得这么多,很厉害。”
进忠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片刻,才转身去整理书架:“在这深宫里,不懂得多些,活不长。”
晚膳后,苏晓在灯下研读医书。进忠坐在对面处理文书,偶尔抬头看她一眼。
“这里,”他忽然伸手点在一行字上,“《本草备要》记载有误,丁香与郁金同用并不会相克,前朝医案中有此先例。”
苏晓顺着他修长的手指看去,果然见那行字旁有一行小字批注:“永熙年间有案,二者同用治气逆,效佳。”
“你连前朝医案都读过?”苏晓惊讶。
进忠收回手,继续批阅文书:“闲暇时看的。”
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两人相依的身影。苏晓偷偷抬眼,看见进忠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夜晚格外安宁。
然而这份安宁很快被打破。亥时刚过,一个小太监匆匆来报:“公公,养心殿出事了!”
进忠立即起身:“何事?”
“皇上晚间去探望高主子,回来后就头晕不适!太后大发雷霆,说要彻查太医院!”小太监急声道,“陈院使己经被叫去问话了!”
进忠神色一凛,对苏晓道:“你留在这里,不要外出。”说罢便匆匆离去。
苏晓独自坐在灯下,心中忐忑。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连皇上都被牵连其中。
首到子时,进忠才回来,脸色凝重。
“如何了?”苏晓忙问。
“皇上无大碍,只是吸入了些不当的香气。”进忠沉声道,“高晞月的香囊被查出来了。”
苏晓心中一紧:“查到魏嬿婉了?”
进忠摇头:“香囊是茉心进献的,她一口咬定是自己寻来的偏方,与旁人无关。”
“那茉心她...”
“己经押入慎刑司了。”进忠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魏嬿婉...倒是撇得干净。”
苏晓默然。她早该想到,以魏嬿婉的心机,绝不会亲自经手这种事。
“不过,这也够了。”进忠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经此一事,高晞月必定彻查身边人。魏嬿婉的耳目,怕是要折损大半。”
烛火噼啪作响,映得他眼中寒光闪烁。苏晓忽然觉得有些冷,不自觉地抱紧了双臂。
进忠注意到她的动作,起身将窗户关小了些:“夜深了,歇息吧。”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背对着她轻声道:“今在太医院的表现,很好。”
门被轻轻带上,苏晓独自坐在灯下,心中五味杂陈。他们成功打击了魏嬿婉的势力,却也间接害了一个宫女性命。
在这深宫里,想要活下去,就不得不弄脏双手吗?
窗外月色清冷,苏晓久久无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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