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孟姝仪的样子。
她总是穿着剪裁得体的家居服，身材匀称挺拔，透着一种天生的优雅。
她不会这样刻意讨好，也不会像个老妈子一样啰嗦。
“权律？不舒服吗？”李姨关切地走过来，想伸手探他的额头。
她靠近的那一刻，还有一股中老年人常用的、过于浓烈的护肤霜味道让沈权律胃里一阵翻搅。
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她的手。
动作轻微，但足够明显。
李姨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
沈权律走到餐桌前，看着一桌子精心准备的菜，眉头越皱越紧。
“这汤油太多了，看着就腻。”
“炒青菜火候太大，叶子都黄了。”
“米饭水放多了，软烂烂的怎么吃？”
他挑剔着，语气里的不耐和厌恶毫不掩饰。
李姨站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她的眼神从无措到困惑，最后慢慢沉淀为一种悲哀的明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不合时宜的睡裙，她轻轻笑了，声音发颤：
“权律，你是开始嫌我老了吗？”
沈权律正拿起筷子又嫌弃地扔下，闻言动作一顿。
他没有否认。
沉默就是最残忍的回答。
李姨脸上的最后一丝光也熄灭了。
她看着这个比她年轻二十多岁的男人，这个曾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她、说需要她、说爱她的男人，此刻眼神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
心碎的声音是听不见的。
她只是慢慢解下了那条可笑的围裙，手指微微发抖。
“我明白了。”她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彻底死心后的平静，“汤不爱喝，就倒掉吧。”
她没有哭闹，没有质问，甚至没有再多看沈权律一眼。
她只是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向客房，换回了自己来时那套朴素陈旧的衣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沈权律独自站在一桌渐渐冷掉的饭菜前，鸡汤浮着一层凝固的油花。
他环顾着突然变得无比空旷安静的屋子，猛地抬手，狠狠掀翻了整张桌子。
安静过后，只剩他喘着粗气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我在出租屋找到了李姨。
她开门时眼神惶恐，看到是我，更是意外。
房间很小，有股潮气。
我关上门，没绕弯子，直接了当的介绍了自己和来意。
我坐到她身边，她没有看我，只是喃喃道：“他不要我了……是吧？”
“他从来要的就不是你，或者任何一个具体的女人。”
我平静地开口，将沈权律那份扭曲的、关于母亲的心结，完完本本地告诉了她。
她听着，从震惊，到恍然，最后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悲哀。
沉默了很久，她转过头，眼角的细纹里积着泪光，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
“姑娘，那你怎么办？你……有孩子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心里掠过一丝极意外的情绪。
我以为她会恨，会怨，却没想到她对我，是她这个年纪对我这个年纪独有的关心。
看着她疲惫的眉眼和那份同为女性的关切，我心里某处坚冰，竟微微松动，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柔软。
“我的路，我自己走。”
我递给她一张支票。
“这个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吧。”
李姨看着支票，手颤抖着，没有拒绝。
长久地沉默后，她从随身那个旧布包里，摸索出一个皱巴巴的小本子，塞进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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