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去暗阁的那天，天刚蒙蒙亮，云袖就带着我穿过玄月堂的侧门，往后山方向走。山路崎岖，两旁的树林密得几乎不透光，只有零星的晨露从树叶上滴落，砸在青石路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我攥着怀里的玉佩，心里满是不安——这几天我旁敲侧击问过其他药童，可一提到“暗阁”，他们要么摇头不语，要么脸色发白地躲开，仿佛那是个不能提及的禁地。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忽然出现一处隐蔽的石门，石门上刻着繁复的弯月纹，两个黑衣守卫见了云袖，立刻躬身行礼，石门缓缓开启时，一股混杂着墨香与淡淡血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进去后，不该看的别乱看，不该问的别乱问，”云袖回头叮嘱我，“暗阁里都是药尉以上的人，惹了他们，没人能保你。”
我跟着云袖走进石门，里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墙壁上每隔几步就挂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摇曳着，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甬道尽头是一间宽敞的石室，石室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乌木桌，桌上铺着一张锦南城的地图，几个身穿黑衣的人正围在桌前低声交谈，他们腰间的弯刀样式比药童阶的更精致，刀柄上的弯月纹泛着银光——看穿着，应该是药尉阶的成员。
石室的左侧有一排书架，上面摆满了卷宗，一个身穿灰衣的老者正低头整理，云袖告诉我，那是负责记录任务的“书吏”，每个任务的详情、目标信息，都会在这里存档。右侧则放着几个黑色的铁柜，柜门上贴着封条，我隐约能看到封条上写着“毒”字，云袖压低声音说：“那里放着药将阶研发的毒药，有的沾到皮肤就会致命，你离远点。”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深蓝衣袍的男子走了过来，他的衣袍上绣着暗纹，腰间系着一块玉牌，云袖见了他，微微颔首：“陈药尉。”那男子瞥了我一眼，眼神带着几分轻蔑：“这就是你带的药童？毛都没长齐，就敢带进来观摩？”
云袖没理会他的嘲讽，只是对我道：“陈药尉是玄月堂里最资深的药尉之一，完成过二十多次中级任务。”她顿了顿，对陈药尉说：“这孩子是堂主看中的，让她来看看任务分配的流程。”
陈药尉嗤笑一声，没再多说，转身走向乌木桌。很快，一个药将阶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紫色衣袍，袖口绣着金线弯月纹，手里拿着一个卷轴，正是之前我在廊下见过的那位。“今日有三个中级任务，”她展开卷轴，声音清亮，“第一个，清除锦南城西街的盐商张万霖，此人私通官府，垄断盐价，目标身边有五个护卫，需在三日内完成；第二个，刺杀城外清风寨的二当家，此人手上沾了三位雇主的血，需带回他的左耳为证；第三个，护送一批药材去北境，路上可能会遇到劫道的匪患，需确保药材完好。”
她的话音刚落，几个药尉立刻围了上去，争相领取任务。陈药尉抢过第一个任务的卷宗，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张万霖那老东西，我早就想收拾他了！”另一个药尉则拿起了护送药材的任务：“护送虽然麻烦，叶鹤眠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但风险小，正好能攒点功绩，争取早日升药将。”
我站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他们谈论的“清除”“刺杀”，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寻常的小事，可我清楚，每一个任务背后，都是一条人命。忽然，我的目光落在乌木桌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白色的瓷瓶，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一个药尉拿起瓷瓶，往自己的匕首上倒了一点透明的液体，液体接触到刀刃的瞬间，刀刃竟然泛出了淡蓝色的光。
“那是‘幽蓝水’，”云袖在我耳边轻声解释，“药将阶新研发的毒药，见血封喉，半个时辰内必死无疑，而且没有解毒剂。”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书架，一本卷宗从书架上掉了下来，正好落在我的脚边。
“谁这么毛躁？”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我抬头一看，正是那位紫袍药将。我慌忙捡起卷宗，想放回书架，却不小心看到了卷宗上的字——“锦南城，王家，男丁三人，女丁两人，任务等级：中级，执行时间：景和三年十月”。王家？我心里一紧，锦南城的王家，不就是我家隔壁的邻居吗？他们……他们也成了玄月堂的目标？
我攥着卷宗的手开始发抖，云袖看出了我的异样，立刻走上前，将卷宗夺过，放回书架，对紫袍药将道：“抱歉，药将大人，这孩子是第一次来，不懂规矩。”紫袍药将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下不为例，再有下次，首接扔出去。”
离开暗阁时，天己经大亮，我跟在云袖身后，脑子里全是卷宗上的内容。原来玄月堂的任务，不仅针对商人、匪首，连普通的百姓也可能成为目标。“别想太多，”云袖忽然开口，“在玄月堂，不该好奇的事，最好别好奇。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准备药童阶的考核，争取早日升药士。”
回到玄月堂后，我像变了个人似的，更加拼命地学习。白天跟着李医师认药，把每种药材的药性、禁忌都背得滚瓜烂熟，甚至主动申请帮他研磨毒药，哪怕刺鼻的气味让我头晕目眩；下午跟着赵教头练刀，哪怕背上被长杆抽得满是伤痕，也咬着牙坚持，首到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劈砍训练。
半个月后的一天，李医师忽然对我道：“你明天来参加药童阶的考核吧，要是能通过，就升药士。”我心里又惊又喜，这些天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可一想到暗阁里的场景，想到那些冰冷的任务，我又有些犹豫——升了药士，是不是就要开始接触那些血腥的事了？
夜里，我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月光，手里握着那把药童阶的匕首。玉佩上的“月”字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我忽然想起爹娘卖掉我时的决绝，想起弟弟咳得撕心裂肺的模样。“青梧，你不能怕，”我对自己说，“只有变强，才能活下去，才能有机会知道，当年爹娘卖掉我，到底是不是有别的苦衷。”
我握紧了匕首，刀刃的寒光映在我的眼睛里。明天的考核，我必须通过，这不仅是为了升药士，更是为了在玄月堂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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