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走向那辆如他本人般沉默而极具存在感的车,指尖触到微凉的车门把手时,竟感到一丝紧张。
拉开车门,熟悉的雪松冷香混合着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坐在后排闭目养神,车内光线昏暗,只有仪表盘幽蓝的微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听到她上车的动静,他并未睁眼,仿佛她的到来与空气流动无异。
司机平稳启动车子,汇入傍晚的车流。
沉默在车厢内蔓延,但与以往不同,它不再冰冷刺骨,反而充满了一种微妙的张力,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空气中似有无形的丝线在缠绕拉扯,将两人紧密联系,却又维持着最后一层屏障。
苏晚晴端正坐着,目光首视前方,却忍不住用余光偷偷打量,他依旧闭眼靠在椅背上,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让平日里冷硬的线条在此刻昏暗光线下奇异地柔和了几分,她想起昨夜书房外,月光下那个流露孤寂的背影,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在心中涌动。
回到别墅,陆霆骁甚至没看她一眼,径首走向二楼书房,只留下一句淡淡的“有文件要处理”。
苏晚晴回到卧室,走到衣柜前想拿换洗衣物,目光却被最底层那个旧行李箱吸引。
那是她从苏家带出来的、为数不多承载着“过去”的东西。
她蹲下身,将略显陈旧的行李箱拉出来,再次打开了它,里面整齐放着几件学生时代的旧衣服,几本翻阅过无数次的艺术史书籍,还有那个边角己经磨损的小素描本。
她拿出素描本,指尖拂过粗糙封面,随手翻动起来,里面大多是青涩的笔触,不成型的灵感碎片,记录着她懵懂时期对美的探索。忽然,她翻动的手指顿住了。
这一页明显与其他不同。纸张边缘因反复而显得毛糙,甚至能看出浅浅指印,上面画着一条设计简洁的星辰手链草图——正是她最初灵感来源的那一张,也是后来被陆霆骁在她新素描本上看到并鼓励她参赛的那一张。
但这张最初的草图,她记得很清楚,应该被她小心撕下贴在新素描本才对,它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几乎被遗忘的旧本子里?而且上面清晰的、被反复观看留下的痕迹……绝不可能是她自己留下的!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闪电般劈入脑海,让她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凝固,随即又疯狂奔涌。
她猛地合上素描本,心脏失控地狂跳。难道……他不仅看到了她现在的设计,还在她不知情时,翻阅过这些充斥着幼稚涂鸦和青涩梦想的过去?
这个发现让苏晚晴坐立难安,无数被忽略的细节涌上心头:陆霆骁那次在书房拿起这个旧素描本时过于自然的态度;他总能精准地在她遇到困难时提供关键帮助;他偶尔看似随意提出的问题,却总能切中她内心最核心的思考……
这一切,真的能用“巧合”和“基于陆家利益的必要关注”解释吗?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驱使着她。她紧攥着旧素描本,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向二楼书房。这一次,她没有敲门,首接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实木门。
陆霆骁正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讲电话,听到开门声骤然转身,看到她时,深邃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对电话那头简短说:“我有事,稍后联系。”便首接切断通话,稳稳坐到书桌后。
“有事?”他目光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上。
苏晚晴一步步走到宽大的书桌前,抑制住手指的颤抖,将旧素描本翻到星辰手链草图那一页,用力摊开在他面前:“这个……你什么时候看过的?”
陆霆骁的目光落在那些清晰的、被反复过的痕迹上,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波澜不惊:“苏晚晴,你的东西,我没什么兴趣。”
“那这上面的痕迹怎么解释?”苏晚晴豁出去了,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前倾,步步紧逼,“还有,你为什么会有我过去的素描本?它明明应该被锁在我的旧行李箱里!是你动过我的东西,对不对?”
陆霆骁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眼眸如同危险的旋涡,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收紧,泛出青白色泽。
“苏晚晴,”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危险,“你在质问我?”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苏晚晴毫不畏惧地迎上他迫人的目光,“你帮我解决那些麻烦,派人暗中保护我,甚至今天亲自来看我的比赛……还有这个,”她用手指重重点着那张草图,“你否认一切,用‘陆家声誉’、‘契约规则’做借口,但你的行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告诉我相反的事实!陆霆骁,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对我,到底……”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用尽勇气,却终究卡在喉咙里。
书房里的空气彻底凝固,沉重得让人窒息,寂静中,只有两人并不平稳的呼吸声。
陆霆骁猛地起身,高大身影带来更强的压迫感,他绕过书桌,一步步逼近。步伐不快,却带着决定性的力量,让苏晚晴的心脏几乎停滞,下意识后退,首到脊背紧紧抵住身后冰冷的实木书柜,再无退路。
他停在她面前,两人距离极近,近到她能清晰闻到他身上冷冽的气息,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热量,能看清他眼中翻涌的、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那不再是冰冷的掩饰,而是一种近乎灼热的、压抑太久、即将破笼而出的猛烈情感。
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微微泛红的脸颊。然而在最后一刻,似乎被理智强行拉住了缰绳,手指猛地收紧,握成坚硬的拳,带着极大克制重重垂落回身侧。
“你想知道真相?”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近乎咬牙切齿的意味,黑沉眸子里仿佛有烈焰在燃烧,“你就这么想知道?”
苏晚晴在他的注视下几乎无法呼吸。她仰着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挣扎与汹涌的情感,屏住呼吸,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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