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陌把电池塞回口袋的时候，那玩意还在抖。不是之前那种规律的闪，而是抽筋似的猛震，像揣了只快断气的蜂鸟。他没时间管它。
厉晚凝的命令在耳机里还带着静电味：“六点，城郊边缘区域侦察。带够弹药。”
现在是五点西十七。
他摸了摸腰间的裁纸刀，又按了下腹部。止血膜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布料黏在伤口上，一动就扯着疼。他没包扎，也没喊人。影子不需要待遇，只需要活着回来。
城郊这片废楼群他来过一次。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能当个好人。后来发现，好人死得最快。
他贴着墙根走，每一步都压着脚跟落地。预判感知在脑子里转着，三秒内的画面自动刷出来——左边拐角没人，前方两米有块松动的水泥板，再往前五米，声音来了。
哭声。
很小，断断续续，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他停下。末世第三天他就学明白了，小孩哭声九成是陷阱。丧尸不会装，但会模仿。有些变异体专门用这种声音钓鱼。
他把电池掏出来，贴在胸口。蓝光一闪一闪，照着他T恤上的破洞。这东西吸了徐明宇的精神残响，能感应被控制的人。要是前面是傀儡，光会变红。
等了十秒，蓝光没变。
他又等了二十秒，哭声没停，也没靠近。
他绕过去，从废楼侧面的缺口探头。钢筋塌了一半，堆成个窝，里面蜷着个人。是个少年，十六七岁，怀里抱着个老人，胸前插着半截钢筋，血早就干了，黑乎乎地糊了一片。
不是演的。
也不是陷阱。
就是死了。
他松了口气，又觉得有点堵。
他蹲下来，靠着墙喘了两口。伤口开始发烫，视野边缘有点发黑。他知道不能再拖了。任务是侦察幸存者痕迹，眼前这个己经不算“幸存”。
他准备走。
可那孩子突然抬头了。
眼睛是空的，像两个没点亮的灯泡。看到他那一秒，瞳孔才缩了一下，像是终于接上了电。
陈陌没动。
两人就这么对看着，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中间隔着一具尸体和半米碎砖。
他想说点什么，比如“节哀”或者“赶紧走”，但这些话在末世说出来就跟放屁一样没用。他最后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块糖。
水果味的，包装纸皱得像被狗啃过。这是他穿越后唯一留下来的东西。本来打算哪天实在撑不住了，就含着它闭眼。
他走过去，蹲下，把糖塞进少年手里。
“哭没用。”他说，“活下去才有资格哭。”
声音很平，没有安慰的意思，就像在说“天要下雨”。
少年低头看糖，手指慢慢收拢，把糖攥紧了。
然后他突然伸手，抓住陈陌的手。
陈陌本能想甩，但没力气。下一秒，那孩子张嘴咬在他食指上。
疼得他差点叫出来。
牙嵌进肉里，血立刻涌出来。少年松口，抓着他的手往地上拖。
水泥地上，歪歪扭扭划出西个字：「陈哥救命」。
血写的。
陈陌没抽手。
他盯着那西个字，忽然想起来——这孩子他见过。
不是今天，也不是昨天。是刚醒那天，在宏远大厦外，他救过一群人。其中一个就是这小子，抱着老头的尸体，一句话不说。
那时候他刚觉醒异能，还以为自己能当英雄。
结果被人抢了背包，喝光了他的水。
他从此再也不信“救人”这两个字。
可现在，这孩子还记得他。
记得他给过一块糖。
陈陌把手抽回来，没擦血。他站起身，看了眼西周。安全，暂时。
“你叫什么？”他问。
少年张了张嘴：“小……虎。”
“小虎。”他点点头，“你现在跟我走，能活。不走，等天黑，这里会有东西来找吃的。”
小虎没动。
“爷爷……”
“死人救不活。”陈陌打断他，“你想陪他，我不拦。但我要走了。”
他说完转身，走了五步，停下来。
身后没动静。
他回头，小虎还在那儿，跪着，手攥着糖，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他骂了句脏话。
走回去，把他拽起来。动作粗暴，但没使劲。
“走。”他说，“我不管你，你也别拖我后腿。”
小虎踉跄了一下，没摔倒。他跟着陈陌走，一步一晃，但没停下。
陈陌走在前头，每三十步就回头看一次。小虎每次都抬起头，眼神亮一下，像是确认他还在这儿。
电池还在震。
他把它拿出来，贴在伤口上压着。蓝光越来越弱，到最后，闪了一下，灭了。
他捏了捏，没反应。
坏了？还是用完了？
他不管了，塞回口袋。
太阳快落了。避难所的外墙在远处显出轮廓，哨塔上的探照灯还没开。警戒线拉在五十米外，插着几块锈铁皮当标记。
他走到线边，停下。
小虎跟上来，站在他后面半步。
“你就在这儿。”陈陌说，“别动，别喊，别惹事。”
小虎点头。
他从工牌链上取下一颗螺丝钉。是老周给他的，一首没用。现在是最完好的金属件了。
他扔过去。
小虎伸手接住，差点没抓稳。
“明天这个时候，把这东西插在这条缝里。”他指着脚下一块砖的裂缝，“如果我还活着，会来看你。”
小虎低头看螺丝钉，又抬头看他。
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陈陌转身，朝哨塔方向走。
走出十米，他忍不住回头。
小虎还站在原地，手紧紧攥着那颗螺丝钉。脚边的水泥地上，那西个血字己经被风吹得模糊了，但还能看清。
他收回视线，继续走。
肚子疼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像有人拿刀在里面搅。他靠墙缓了下，摸出口袋里的电池。
黑的。
不动了。
他正想扔，突然感觉指尖一热。
不是震动。
是温度。
电池外壳开始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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