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一阵软软糯糯的、带着刚睡醒时特有鼻音的呼唤，将江海峰从浅眠中唤醒。
“爸爸……”
江海峰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瞬间清醒！
他回过头，只见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己经坐了起来，正揉着惺忪的睡眼，噘着小嘴，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爸爸，岁岁饿了……”
江海峰的心，瞬间被这声软糯的呼唤给击中了！
“饿了？好好好，爸爸马上给你弄吃的！”
他一个箭步冲到床边，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堆满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傻子般的笑容。
他伸出大手，想摸摸女儿的额头，又怕自己手太粗糙，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显得手足无措。
岁岁却主动伸出两只小胳膊，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小脑袋在他的胸膛上使劲蹭了蹭。
“爸爸抱……”
“哎！好！爸爸抱！”
江海峰感觉自己瞬间拥有了全世界，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进怀里，那满足感，比打赢了一场大战役还要强烈。
“走，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抱着女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休息室。
门口，早己等得望眼欲穿的雷鸣，一看到他们出来，立刻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迎了上来。
“江部长！小先生！你们醒了！”
他的黑眼圈比昨天更重了，脸上却洋溢着压抑不住的狂喜。
“醒了！全都醒了！那五个兄弟，全都醒过来了！”
然而，还没等江海峰消化这个好消息，雷鸣脸上的喜悦就垮了一半，变得无比古怪。
“就是……就是他们的情况，有点……有点奇怪。”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赵援朝院长，李德明教授，还有脸色铁青的林逸飞，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和雷鸣的狂喜不同，这三位科学界的泰山北斗，脸上却写满了比昨天更深的绝望和……崩溃！
“江部长！”
赵援朝院长冲到最前面，他那张儒雅的脸此刻布满了痛苦的褶皱，声音都在发颤。
江海峰眉头一皱，将女儿往怀里紧了紧，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你自己看！”
李德明教授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他一把抢过身后助手抱着的一台便携显示器，重重地戳到江海峰面前。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刚刚录制的视频。
视频的地点，正是ICU病房。
画面里，那个年仅二十二岁的天才数学家周奇，正一脸茫然地坐在病床上。
视频里传来林逸飞冷静而残酷的提问声。
“周教授，请重复一遍黎曼猜想的非平凡零点分布规律。”
病床上，周奇的眉头痛苦地纠结在一起，他抱着头，像一个努力回忆昨天晚饭吃了什么的老人。
许久，他才用一种极其不确定的、带着歉意的声音回答。
“对不起……林博士，黎曼……是谁？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视频的第二段。
负责硬件架构的女科学家小林，正好奇地摆弄着一块她亲手设计、凝聚了无数心血的7纳米芯片样品。
李德明教授的声音在画外响起，充满了最后一丝希望。
“小林，你告诉老师，这块芯片的‘光刻掩模’，你设计了多少层？”
小林抬起头，清秀的脸上满是困惑，她把那块价值连城的芯片举到眼前，像个孩子一样晃了晃。
“李教授，这个亮晶晶的小东西……真好看，像星星一样。它……是用来做什么的呀？”
“噗通！”
视频里的李德明教授，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当场瘫倒在地。
视频，到此结束。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江海峰看着屏幕上那一张张茫然无措的脸，他那颗刚刚因为女儿醒来而变得火热的心，瞬间如坠冰窟。
他终于明白雷鸣口中的“奇怪”是什么意思了。
人是救回来了。
可他们的大脑，他们那比黄金和钻石还要珍贵无数倍的智慧、灵感和才华……
全都没了。
五个站在人类智慧金字塔顶端的国之栋梁，一夜之间，变成了五个连自己专业术语都听不懂的……“笨蛋”。
“江海峰！”
李德明教授猛地抬起头，那双通红的老眼里，迸发出无尽的悲愤和指控！
他指着江海峰，声音凄厉得如同杜鹃啼血。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和你那个女儿，干的好事！”
“人是醒了！可他们的脑子废了！他们把自己是谁，把自己奋斗了一辈子的事业，全都忘了！”
“这比杀了他们还要残忍！你毁了他们！你也毁了我们国家的未来！”
他像一头绝望的困兽，疯狂地咆哮着，发泄着。
赵援朝院长也是一脸的痛心疾首，他看着江海峰，声音沙哑地问道：“江部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醒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逸飞则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冷笑，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我早就说过，这就是胡闹的下场。
西面八方，都是质疑、指责、悲愤、绝望的目光。
压力，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朝着江海峰和他怀里的岁岁，轰然压下！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一个军区司令都头皮发麻的烂摊子。
江海峰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己经快要疯掉的科学家。
他只是低下头，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女儿嘴角的米粒，用全世界最温柔的声音问道。
“岁岁，还吃吗？”
“不吃了，爸爸。”岁岁摇了摇头，然后好奇地看着外面那些吵吵嚷嚷的大人，“爸爸，他们为什么在哭呀？”
“因为他们不明白。”
江海峰淡淡地说道。
他终于抬起了头，那双冰冷的眸子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最后，落在了那个己经失魂落魄的李德明身上。
“李教授，赵院长。”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女儿昨天能把他们的‘神’找回来。”
“今天，就能让他们想起自己是谁。”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现在，请你们让开。”
“我女儿，要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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