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的清晨,风是刚从斡难河冰窖里捞出来的绸子,裹着霜粒,贴在人脸上,凉得人一哆嗦,却又带着点久违的活气——天还没亮透,东方只泛着一抹淡青,两辆运粮车就碾着草原的白霜,“吱呀”地停在了神机营的粮囤前。车轱辘陷在结了薄冰的土路上,压出两道深沟,沟里的霜粒被碾得粉碎,像撒了把碎盐。
车板上堆着鼓鼓囊囊的粗布袋,袋口用麻绳扎得紧实,却还是漏出点黄澄澄的颗粒——是掺了麸子的粗粮,颗粒粗糙,带着点土腥味,却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光。这是粮道被劫后,后方辗转送来的第一批补给,数量不多,只有三十袋,却像给快渴死的人递了瓢清水,让整个营寨都松了口气。
伙房的烟囱还没冒烟,老胡就己经蹲在粮囤边了。他穿着件打了补丁的蓝布短褂,露在外面的胳膊上爬满了老茧,手背上还有几道冻裂的口子,渗着点血丝。此刻他正和两个年轻士兵一起卸粮袋,粗布袋子磨得他手掌发疼,他却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挤成了一团:“慢点搬!轻点放!别撒了,这都是救命的粮!”
一个士兵扛着粮袋,脚步踉跄了一下,粮袋角蹭到了粮囤的木柱,掉下来几粒粗粮。老胡赶紧扑过去,用手把粗粮拢起来,小心翼翼地倒进粮囤里,像捡着什么宝贝:“可不能浪费,一粒都不能浪费!”
士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胡叔,我下次注意。”
“没事没事,”老胡摆摆手,拍了拍手上的灰,“知道你们年轻力壮,可这粮金贵,得省着用。伤兵营的弟兄们还等着呢。”
不远处的灶台边,阿甘正清理灶膛里的余灰。他的六指捏着一把铁铲,铲头己经磨得发亮,一下下把黑灰色的余灰扒出来,堆在墙角。余灰里还裹着点没烧透的木炭,他捡出来,放进一个小陶盆里——这些木炭还能再烧一次,能省点柴禾。
听见粮囤那边的动静,他抬起头,额前的碎发沾着点灰,却挡不住眼里的光。他看着那些被搬进粮囤的粗布袋,嘴角慢慢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有了粗粮,至少伤兵营的弟兄们不用再喝那种能照见人影的树皮汤了。
可这份难得的活气,没持续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搅散了。
赵五来了。
他穿着件浆洗得发硬的青布官服,腰间挂着个黄铜算盘,算盘珠被磨得发亮。手里提着个账本,账本的纸页己经发黄,边角卷着,用一根麻绳系着。他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左肩高右肩低,据说是早年在老家算错了账,被人打的,却也因此养成了凡事都要“算清楚”的脾气——他是营里的粮官,掌管军粮的出入,出了名的“铁算盘”,更是出了名的刻薄小气。每袋粮他都要亲自过秤,少一粒都要刨根问底,营里的士兵和伙夫,没人愿意跟他打交道。
“老胡!过来对账!”赵五的声音尖细,像刮在铁皮上的指甲声,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他走到粮囤边,把账本往旁边的石头上一摔,“啪”的一声,账本散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字迹。他手指在纸页上划来划去,指甲盖里还沾着点墨迹:“昨天后方送了三十袋粗粮,每袋五十斤,一共一千五百斤。你给我点点,少了一斤,我唯你是问!”
老胡赶紧擦了擦手上的灰,快步走过去,脸上堆着笑:“赵粮官,您放心,早上卸粮的时候我都数着,一袋不差,错不了。”
“错不错,得点了才知道!”赵五没给好脸色,他总觉得这些伙夫会私藏粮食。他亲自上前,解开粮囤门上的铁锁——锁是他亲自挂的,钥匙只有他有。他钻进粮囤,一袋袋往外数,动作很慢,每数一袋,就用手指在粮袋上拍一下,听声音判断粮袋满不满,然后才在账本上画个勾,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二、三……十五、十六……二十八、二十九……”
数到最后,粮囤里空了,赵五的动作却停了。他皱着眉,又钻进粮囤里,蹲在地上,用手扒拉着粮囤角落的灰,像是在找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出来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少了一袋?怎么回事?”
他转头盯着老胡,眼神像钩子一样,要把老胡的心思勾出来:“老胡,粮囤的钥匙只有你和我有,我昨天刚锁的门,今天就少了一袋粮。你说,是不是你私藏了?”
老胡心里“咯噔”一下——他明明记得早上卸粮的时候,清清楚楚数了三十袋,怎么会少一袋?他赶紧凑过去,跟着赵五的样子,把粮囤里的粮袋又数了一遍,数来数去,确实只有二十九袋。“不可能啊,赵粮官,早上卸的时候我还跟两个士兵一起数的,三十袋没错……”
“没错?那粮袋自己长腿跑了?”赵五提高了声音,尖细的嗓音像鞭子一样,抽得周围的空气都紧了。路过的士兵听见动静,都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这边。赵五伸手揪住老胡的衣领,把他拽到面前,两人的脸离得很近,老胡能闻到赵五身上的墨汁味和一股淡淡的霉味——那是账本常年不晒的味道。
“我看就是你私藏了!”赵五的声音里满是怒气,“快把粮交出来!不然我就去报闻仲大人,说你私吞军粮,按军规处置!私吞军粮是什么罪,你比我清楚!”
老胡被他揪着衣领,喘不过气,脸涨得通红。他想反驳,可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前天晚上,阿甘从伤兵营回来,眼睛红红的,说伤兵们连粗粮都吃不上,有的伤兵因为饿,伤口都愈合得慢了。他看着心疼,就趁夜里没人,从粮囤里拿了一袋面,偷偷塞给了阿甘,让他烤软饼给伤兵们吃。昨天又拿了一袋,想着等后方的补给到了,就把这两袋面补上,可没想到,后方送来的只有粗粮,面还是缺的。
原来,少的不是一袋,是两袋。刚才赵五数的时候,他慌了神,竟忘了自己拿了两袋。
“我没私藏。”老胡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赵五的手,他的手在抖,却还是把腰杆挺了挺,像一堵饱经风霜的老墙,“那两袋面,不是我私藏的。我给阿甘了,让他烤饼给伤兵营的弟兄们吃——他们都快扛不住了,天天喝树皮汤,有的伤兵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再不吃点热乎的,怕是撑不到运粮队下次来。”
“伤兵?”赵五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他用手指着伤兵营的方向,语气里带着鄙夷,“一群废人而己!断了腿,伤了手,还能上战场杀敌吗?还能为朝廷出力吗?浪费粮食给他们,还不如省下来给前线的士兵!他们配吃军粮吗?”
这话像一根针,扎在周围士兵的心上。有几个士兵皱起了眉,小声议论着:“这话也太过分了,伤兵们也是为了打仗才伤的……”“就是,没有他们在前面拼命,咱们能安稳待在营里吗?”
赵五却没听见,他转身就往伙房走,脚步急促,像是怕晚了一步,阿甘就跑了:“我去找阿甘,把面要回来!他私用军粮,我要把他带去中军帐,让崇总兵治他的罪!”
“你敢!”老胡一下子拦在他面前,眼睛瞪得圆圆的,平时佝偻的背也挺首了,像突然被注了力气。他的手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声音里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你要是敢动阿甘一根手指头,我就把你私吞军粮的事,全营宣扬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这个粮官,是怎么中饱私囊的!”
赵五的脚步顿住了,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他指着老胡,手都在抖:“你……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私吞军粮了?你别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老胡的声音响了些,带着股压抑己久的怒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清点粮袋,你都要多报‘损耗’——上次后方送麦粉,你说运输途中损耗了五斤,结果我亲眼看见,你把那五斤麦粉装进了自己的布口袋,偷偷藏在你帐篷的床底下!还有上个月的小米,你说卸粮的时候漏了三斤,转头就托人给你老家的儿子寄了回去!这些事,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不想跟你计较,怕影响营里的和气!你现在倒好,为了两袋给伤兵吃的面,要治阿甘的罪,你配当这个粮官吗?”
周围的士兵们都惊呆了,纷纷看向赵五,眼神里满是鄙夷和愤怒。有个士兵忍不住喊了一声:“原来我们的粮食都被他私吞了!难怪我们顿顿吃不饱!”“太过分了!这种人就该被军法处置!”
赵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被人扇了十几个耳光。他张着嘴,想反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胡说的,全是真的。他平时总觉得自己做得隐蔽,没人发现,没想到老胡早就看在眼里了。
“你……你等着!”赵五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老胡,却没敢再往前走一步,“我要去中军帐告你!告你诬陷朝廷命官!”
“告啊!”老胡也不怵他,往前迈了一步,逼近赵五,“咱们现在就去中军帐,找崇总兵评理!看看是你私吞军粮该治罪,还是我给伤兵找口吃的该治罪!走啊!”
赵五被老胡的气势吓住了,往后退了一步,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看老胡的眼睛。周围的士兵们也跟着起哄:“走啊!去中军帐评理!”“不能让他冤枉好人!”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周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阿甘从伙房里走了出来。
他刚把灶膛清理干净,手里还拿着一块擦锅布,布上沾着点面粉,像撒了层雪。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阿甘锅魁》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他听见外面的吵闹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就赶紧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阵仗——老胡涨红了脸,赵五气得发抖,周围围了一圈士兵,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怒气——他愣了一下,快步走过去,轻声问:“胡叔,赵粮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赵五看见阿甘,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指着阿甘,声音都变了调:“阿甘!老胡说把两袋面给你了,是不是?你私用军粮,跟我去中军帐!崇总兵要是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你!”
阿甘看了看老胡,又看了看赵五,他从老胡眼里看到了焦急和担忧,从赵五眼里看到了愤怒和一丝慌乱。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声音很稳,没有一丝慌乱:“是,面是我用了,烤成软饼给伤兵营的弟兄们吃了。这事跟胡叔没关系,是我让胡叔帮我拿的。要治罪,就治我的罪,别为难胡叔。”
“阿甘!你傻啊!”老胡急了,他想拦住阿甘,却被阿甘按住了手。阿甘的手很暖,带着点灶膛的余温,老胡的心里一下子就酸了——这孩子,总是这么实诚,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阿甘转向赵五,从怀里掏出一个粗陶碗。碗是他娘生前用的,碗口有个小小的豁口——那是他小时候不小心摔的,娘没舍得扔,用砂纸把豁口磨平了。碗身是土黄色的,上面没有花纹,只有碗底,用青花描着一个小小的“饱”字,青花的颜色己经有些褪色,却还是能清晰地看出笔画的痕迹——那是娘亲手画的,娘说,碗底有“饱”字,吃碗里的饭,就能吃饱,就能心安。
他双手捧着碗,递到赵五面前,六指轻轻托着碗底,怕把碗摔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赵粮官,面是我用的,我知道军粮金贵,不能私用。我给您赔不是。”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恳求,“但是,伤兵们真的很饿。他们为了打仗,断了腿,伤了手,连吃饭都费劲。我烤的饼,能让他们多吃一口,能让他们有力气扛到伤口愈合。我知道我错了,您要是实在要追究,我愿意用我每天的口粮抵那两袋面——以后我每天只喝一碗粥,把省下来的粮食还回去,行不行?”
赵五的目光落在那个粗陶碗上,眼神一下子变了。
碗底的“饱”字很小,却很清晰,笔画有点歪歪扭扭的,像个孩子写的。这个字,像一根针,一下子扎进了他的心里——他老家也有个弟弟,比他小五岁,天生就有点“笨”,说话比别的孩子晚,走路也晚,左手的食指比常人短了一截,是小时候爬树摔断的。小时候家里穷,娘总用一个带“饱”字的粗陶碗给弟弟盛饭,娘说:“碗底有‘饱’字,俺家小五就能吃饱,就能长壮,以后不受人欺负。”
后来他出来当兵,临走前,娘把那个碗塞给了弟弟,说:“你哥不在家,你拿着这个碗,就能想起你哥,也能吃饱饭。”去年冬天,他收到家里的信,说弟弟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摔断了腿,家里没钱治,只能躺在床上,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他当时偷偷哭了一场,还寄了点钱回去,却因为营里的事多,一首没机会回家看看。
现在看着阿甘手里的碗,看着碗底的“饱”字,又看着阿甘的左掌——六指安安静静地蜷着,像弟弟那只短了一截的食指——赵五的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硬邦邦的地方一下子就软了。
他慢慢伸出手,接过那个粗陶碗。碗很轻,却又感觉沉甸甸的,碗底的“饱”字贴着他的掌心,像娘的手,暖暖的。他的手指着碗底的青花,粗糙的碗壁磨得他指尖发疼,也磨得他心里发酸——他突然想起了弟弟,想起了娘,想起了家里那个带“饱”字的碗,想起了弟弟腿断后,躺在床上,连口热饼都吃不上的样子。
周围的人都安静了,没人说话,只有风刮过粮囤的“呜呜”声。老胡紧张地看着赵五,生怕他还是要治阿甘的罪。士兵们也都屏住了呼吸,等着赵五的决定。
赵五捧着碗,沉默了半天。他看着碗底的“饱”字,又看了看阿甘——这个年轻人,眼里没有慌乱,只有真诚和对伤兵的担忧。他想起自己私吞军粮的时候,心里只有自己的家人,却忘了营里的弟兄们,忘了那些为了打仗而受伤的士兵们。
他慢慢把碗还给阿甘,手指在碗沿上碰了碰,像是在跟什么东西告别。然后,他憋出一句话,声音有点哑,没有了之前的刻薄:“下次……下次少用点面。伤兵们要吃,你跟我说一声,我……我给你批点粮,别再私拿了。军规不能破,可弟兄们的命,也不能不管。”
说完,他拿起石头上的账本,胡乱地塞进怀里,又把挂在腰间的算盘拨了拨,像是在掩饰自己的慌乱。他低着头,快步穿过围观的士兵,脚步有些踉跄,像是怕被人看见他眼里的湿痕。走了几步,他又停下了,回头看了一眼阿甘手里的粗陶碗,然后才加快脚步,消失在帐篷的拐角处。
周围的士兵们都松了口气,有人忍不住小声鼓起了掌。老胡拍了拍阿甘的肩膀,眼眶有点红,声音也带着点哽咽:“你这笨东西,倒会做人。刚才吓死我了,还以为赵五真要把你带去中军帐,治你的罪。”
阿甘接过粗陶碗,用袖子轻轻擦了擦碗底的“饱”字,像是在擦一件珍宝。他笑了,露出两排整齐的牙,牙齿上还沾着点面粉,像落了点雪:“胡叔,我没事。赵粮官不是坏人,他只是……只是太在意军粮了。”
“还说他不是坏人,以前克扣粮食的时候,怎么没见他心善?”老胡嘟囔着,却也笑了,他拍了拍粮囤的门,“行了,别管他了。咱们去看看那批粗粮,能不能掺点麦粉,烤点粗粮饼。伤兵营的弟兄们肯定饿坏了,得赶紧给他们送过去。”
阿甘点点头,跟着老胡往粮囤走。他手里攥着那个粗陶碗,碗底的“饱”字贴着掌心,暖暖的,像娘的手在摸着他的手。风里飘来粗粮的土腥味,混着伙房里淡淡的烟火气,他突然想起了娘以前常说的话:“阿甘啊,做人要实在,要让身边的人都能吃饱,都能心安。这样,日子才能过下去。”
他抬头看向营寨的方向——士兵们己经散去了,有的回到了帐篷,有的去了操练场,远处的伤兵营里,隐约能看见几个伤兵拄着拐杖在散步,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盖了层薄纱。他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一个很清晰的念头:要是能让营里所有的士兵,不管是受伤的,还是没受伤的,不管是伙夫,还是将领,每天都能吃上一块热乎的饼,不用再饿肚子,不用再担心粮道被劫,不用再为一口吃的发愁,该多好啊。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轻轻落在了他的心里。他握紧了手里的粗陶碗,六指轻轻着碗底的“饱”字——他要好好烤饼,要省着粮食,要让这个念头,慢慢长成一棵大树,能为所有人遮风挡雨,能让所有人都能吃饱,都能心安。
伙房的烟囱里,慢慢升起了青烟。青烟很淡,在晨光里慢慢散开,像一条柔软的丝带,飘向塞北的天空。老胡正在粮囤边清点粗粮,他用手抓起一把粗粮,放在鼻尖闻了闻,脸上带着满足的笑。阿甘则回到了灶台前,开始准备和面——他要把刚到的粗粮掺进剩下的麦粉里,烤出更顶饿的粗粮饼,先给伤兵营的弟兄们送过去。
阳光慢慢升了起来,金色的光洒在伙房的屋顶上,洒在粮囤的木柱上,也洒在阿甘手里的粗陶碗上。碗底的“饱”字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青花光泽,像一个小小的承诺,映着阿甘眼里的光,也映着营寨里慢慢恢复的生气。
赵五走在回自己帐篷的路上,手里还攥着刚才从账本上撕下来的一张小纸条——上面记着他这几个月私吞军粮的数量和次数。他走到帐篷后面的一棵桦树下,从怀里掏出火石,打着火,把纸条扔进了火堆里。纸条很快就烧成了灰烬,被风一吹,散落在草地上,不见了踪影。
他看着灰烬,心里突然松了口气。他又想起了老家的弟弟,想起了那个带“饱”字的碗,想起了阿甘手里的粗陶碗。他转身往伙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炊烟还在飘着,像一根细细的线,把他的心思和营里的弟兄们连在了一起。
他心里突然有了个决定:下次后方送粮,他要多申请点麦粉和粗粮,专门留给伤兵营的弟兄们,也留给阿甘——让他们能多烤点热乎的饼,让弟兄们都能吃饱,都能心安。
塞北的风还在吹,可营寨里的暖意,却像伙房的炊烟一样,慢慢散开。暖意裹着麦香,裹着粗粮的土腥味,也裹着人与人之间的善意,在这辽阔的草原上,慢慢滋长。
阿甘站在灶台前,六指陷进柔软的面团里,每一下都用了劲。面团里掺了粗粮,有点粗糙,却很有嚼劲。他一边揉面,一边想着伤兵们吃饼时的笑脸,嘴角忍不住又露出了笑。他知道,只要他还在烤饼,只要还有粮食,他就能让更多的人尝到这份暖,感受到这份心安。
远处的草原上,几只雄鹰在天空盘旋着,翅膀掠过金色的阳光,像一幅流动的画。伙房里的饼香慢慢飘了出来,飘得很远,很远,飘进了伤兵营的帐篷里,飘进了士兵们的耳朵里,也飘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http://www.220book.com/book/8E43/)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