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刮得茅草屋顶沙沙响，苏烟刚合上眼，就被堂屋的摔碗声惊醒。“废物！都是废物！”张翠花的骂声穿透窗纸，砸得人耳膜发疼，“米缸见了底，油壶空了膛，你们俩就眼睁睁看着家里断顿？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苏烟披衣起身，推开门就见张翠花正指着王耀祖的鼻子骂，地上碎了个粗瓷碗，粥水混着红薯渣溅了王耀祖一裤脚。他垂着头，青布褂的袖子空荡荡晃着，脸色白得像纸，连咳嗽都不敢大声，只攥紧了藏在身后的手——那手里捏着半块干硬的窝头，是他偷偷留着给苏烟的。
“娘，我……”王耀祖刚想开口，就被张翠花一耳光扇在脸上，“你什么你？身子弱得像根草，挖点野菜都要歇三回，我看你就是故意偷懒！”她转头瞪向苏烟，眼神淬了毒，“还有你！苏烟！嫁过来吃我的喝我的，除了烧火还会干啥？明天起，你跟耀祖一起上山挖药！镇上药铺收草药，柴胡、桔梗、金银花都值钱，你们俩一天必须挖够能换三十文的药，不然就别回来！”
三十文？苏烟心头一沉。这深山里的草药哪是好挖的？柴胡长在石缝里，桔梗藏在荆棘丛，王耀祖这身子，进山怕不是要出事。她刚想反驳，王耀祖却拉了拉她的衣角，低声道：“我……我能行，进山挖药不难。”
张翠花见他应了，冷笑一声：“能行最好！二丫，明天你跟着他们，盯着点，别让他们偷懒耍滑！要是挖不够，你也别回来！”
王二丫立刻拍着胸脯应下，三角眼瞟着苏烟，满是幸灾乐祸——深山里蛇虫多，苏烟一个城里来的丫头，肯定吓得不敢动；哥身子弱，挖不了多少，到时候娘定要好好收拾他们。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苏烟就被王二丫催着起了床。王耀祖背着个旧竹筐，手里拿着把磨得发亮的小锄头，见了苏烟，默默递过来个布包：“里面有两个窝头，路上吃。”苏烟接过来，触到他冰凉的手指，心里不是滋味——他自己都弱不禁风，还想着给她留吃的。
三人往深山走，山路崎岖，王耀祖走得气喘吁吁，咳嗽不停，却硬撑着走在前面开路。王二丫跟在后面，一会儿嫌路难走，一会儿骂苏烟走得慢，根本不管王耀祖的死活。
“哥，你走快点！磨蹭什么呢？”王二丫推了王耀祖一把，他踉跄着撞在石头上，手里的锄头掉在地上，咳得几乎喘不上气。
“你别推他！”苏烟快步上前，扶住王耀祖，瞪了王二丫一眼，“他身子不好，你没看见吗？”
“我就推了怎么了？”王二丫叉着腰，“他是我哥，我想推就推！要不是他没用，咱们用得着来这破山里挖药吗？”
王耀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却没说话，只是捡起锄头，继续往前走。苏烟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心里纳闷——张翠花对他这么刻薄，王二丫也处处欺负他，他虽是王家独子，却半点不像被疼爱的样子，反而像个外人。
到了山腰，苏烟让王耀祖歇着，自己带着竹筐去找草药。她有空间里的药泉打底，体力比平时好得多，再加上前世识药的本事，很快就找到了一片柴胡。刚挖了几把，就听见王二丫的尖叫：“蛇！有蛇！”
苏烟回头一看，只见一条青蛇缠在王耀祖脚边，他吓得脸色惨白，却一动不动——不是不敢动，是动不了，他的腿竟在发抖，像是被吓僵了。
苏烟快步冲过去，捡起地上的树枝，精准地挑在蛇的七寸上，用力一甩，蛇被甩进了草丛里。“你没事吧？”她扶住王耀祖，见他额头上全是冷汗，手还在抖。
“我……我没事。”王耀祖勉强笑了笑，却不敢看苏烟的眼睛。王二丫躲在后面，拍着胸口骂：“都怪你！要不是你走得慢，能遇到蛇吗？”
苏烟没理她，扶着王耀祖坐在石头上，递给他水壶：“喝口水，缓一缓。”这水壶里装的是空间药泉，王耀祖喝了两口，果然镇定了些。
“你以前……是不是被蛇咬过？”苏烟突然问道。王耀祖的反应不是普通的害怕，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像是有过阴影。
王耀祖身子一僵，眼神躲闪：“没、没有，就是有点怕蛇。”
苏烟没再追问，心里却多了个疑团。她继续挖药，故意往深处走——空间里的草药虽多，可总不能一首凭空拿出来，不如借着“挖药”的名义，把空间里的草药“带”出来。她趁王二丫不注意，悄悄从空间里拿出几株新鲜的桔梗和金银花，放进竹筐里。
一上午下来，竹筐里己经装了大半筐草药。王耀祖歇够了，也过来帮忙，他挖药的手法很熟练，不像个常年体弱的人，倒像是经常进山的样子。
“你以前常来挖药？”苏烟问道。
王耀祖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低声道：“以前爹还在的时候，带我来过几次。”
苏烟点点头，没再说话。中午吃窝头时，王二丫抢了个大的，剩下两个小的给苏烟和王耀祖。王耀祖把自己的那半个递给苏烟：“你多吃点，下午还要挖药。”
苏烟没接：“你身子弱，你吃。”两人推让间，王耀祖的袖子滑了下来，苏烟瞥见他手腕上有个淡淡的疤痕，像是烫伤的，形状很特别，不是普通的烫伤。
她刚想细看，王耀祖就慌忙把袖子拉上去，眼神里满是慌乱。苏烟心里的疑团更大了——这个看似温和懦弱的夫君，身上藏着不少秘密。
下午，三人又挖了些草药，竹筐装得满满当当。下山时，王耀祖走在后面，突然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下去，苏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他的胳膊很细，却意外的有力量，苏烟触到他胳膊上的肌肉，愣住了——这绝不是个常年病弱、干不了重活的人该有的肌肉。
“谢谢你。”王耀祖站稳后，赶紧抽回胳膊，脸色有些发红。
到了镇上药铺，掌柜的称了草药，算了算，给了二十七文钱。“还差三文！”王二丫立刻叫起来，“掌柜的，你是不是算错了？这么多草药，怎么才二十七文？”
掌柜的不耐烦道：“就这些，爱卖不卖！”
苏烟接过钱，拉着王耀祖就走：“二十七文够了。”
回到家，张翠花见只挣了二十七文，脸立刻沉了下来，指着王耀祖的鼻子骂：“我让你去挖药，你就挖这点回来？差三文钱你看不见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王耀祖垂着头，一声不吭。苏烟把钱递过去：“娘，二十七文够买三斤米了，够咱们家吃三天了。差的三文，明天我多挖点草药就能补上。”
“补上？你说得轻巧！”张翠花把钱抢过去，狠狠瞪了王耀祖一眼，“没用的东西，连三文钱都挣不回来，我当初真该让你跟你弟弟一起淹死！”
这话像把刀，扎得王耀祖脸色瞬间惨白，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苏烟赶紧扶住他，冷声道：“娘！他是你儿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张翠花被她怼得一愣，随即更生气了：“我教训我儿子，关你屁事！你要是再敢多嘴，我就把你赶出去！”
苏烟扶着王耀祖回了房间，见他坐在床边，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别听娘的话，”苏烟递给他一杯温水，“你己经很厉害了，挖了这么多草药。”
王耀祖抬起头，眼里满是红血丝，声音沙哑：“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苏烟摇摇头，“你只是身子不好，等你好了，咱们一起挣钱，再也不用看娘的脸色。”
王耀祖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复杂，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化作一声轻咳。苏烟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笃定——王耀祖的身份绝不像表面这么简单，他的体弱、他的疤痕、他对蛇的恐惧，还有张翠花对他的冷淡，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就是解开王家一切矛盾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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