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李沐感觉自己像是上了发条。白天依旧和苏小蛮插科打诨，偶尔进山检查陷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晚上，则经常悄无声息地溜到李老爷子家，或者村外某个僻静的废弃窑洞里，和李大、李武等几个核心成员碰头。
昏暗的油灯下，几张粗糙的草纸铺开，上面用木炭画着歪歪扭扭的表格。李沐正在给李大他们灌输他那一套“情报先行”的理论。
“看这里，”李沐指着草纸上的格子，“目标姓名，或者商号名称。主要经营什么？是粮商、布商还是盐商？口碑怎么样？是乐善好施，还是为富不仁？这一点最重要，咱们得搞清楚。”
李大挠着头，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格子，感觉比扛两百斤麻袋还累。“沐哥儿，这……这也太麻烦了。以前咱们就看谁家马车豪华，护卫多，大概齐就是肥羊……”
“然后就可能踢到铁板，或者抢了不该抢的人，惹一身骚？”李沐挑眉，“武叔，你说是不是？”
李武深有感触地点点头：“没错。有一次差点抢了个暗中接济流民的善人，幸好动手前多打听了一句，不然这脸可就丢大了。”
“所以啊！”李沐一拍大腿，“咱们得把工作做细。再看这几栏：常走路线，护卫人数和配置，有无与官府勾结，勾结的是哪一级的官？是县衙小吏，还是州府大佬？这关系到咱们动手后的风险有多大。”
他拿起另一张纸，上面画着简易的路线图：“比如，目标是走官道还是小路？途经哪些地方适合设伏？附近有没有河流、密林方便撤退？这些地形也得提前摸清楚。”
一个叫李栓的汉子，擅长追踪和潜伏，看着那路线图眼睛发亮：“这个好！有了这个，踩点的时候心里就有谱了。”
李沐又拿出几张空白的表格：“以后，咱们派出去的兄弟，回来汇报不能光靠嘴说。得按照这个表格的项目，把看到、听到的填上去。不认识字没关系，画圈打叉，画个简图都行。回来我帮你们整理。”
他这套系统化的情报收集方法，虽然简陋，却让这些习惯了靠经验和口头传递信息的汉子们大开眼界。一开始觉得繁琐，但仔细一想，又觉得确实清晰明了，不容易遗漏关键信息。
“沐小子，你这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李武忍不住感叹，“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李沐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梦里有个白胡子老神仙教的，说我这人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咳咳，扯远了，反正就是多琢磨，多总结。”
众人将信将疑，但李沐带来的变化是实实在在的，也就接受了这个玄乎的解释。
几天后，初步筛选出的几个目标的情报陆续汇总过来。油灯下，李沐、李老爷子、李大、李武几人再次聚首。
李沐拿着整理好的情报，逐一点评。
“这个张记布庄，虽然有钱，但掌柜的偶尔还会施粥，口碑尚可，暂时不动。”
“这个王扒皮，放印子钱的，逼死过人命，该抢！但他常年窝在县城宅子里，护卫森严，动手难度大，风险高，暂时列为次级目标。”
“还有这个，城西胡屠户，欺行霸市，但也就是个地头蛇，油水有限，不值得咱们大动干戈。”
最后，他的手指点在了最后一份情报上。
“孙德福，‘福运’粮行的东家。”李沐念出这个名字，语气冷了几分，“就是他了。”
李武凑过来看了看：“这孙胖子我知道，心黑手狠。抬高粮价，掺沙子发霉米是常事。听说跟县尉赵德柱是表亲，靠着这层关系，垄断了附近好几个镇的粮食买卖，压得其他小粮店喘不过气，不少农户被他逼得卖儿卖女。”
李大也补充道：“根据踩点兄弟回报，他每隔十天左右，会押送一批粮食和收取的账款从青石镇返回县城。路线固定，护卫在十五人到二十人之间，都是他拳养的些泼皮无赖，有些力气，但没什么正经阵仗。途径黑风岭那段路，林密坡陡，最适合下手。”
李老爷子眯着眼，听着众人的汇报，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没有立刻表态。
李沐知道老爷子在权衡，他加了一把火：“老爷子，这孙德福符合咱们‘为富不仁、勾结官府’的标准，民愤极大。抢了他，百姓只会叫好。而且他这路线和护卫情况，正好适合咱们练手，检验一下咱们的新法子。油水也足，粮食可以散给穷人，钱财可以充实咱们的‘公中’。”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略带狡黠的笑容：“再说了，咱刚‘入行’，总得找个合适的投名状，这孙胖子，正合适。”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只有油灯燃烧的细微声响。
终于，李老爷子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李沐脸上，那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好！”老爷子吐出一个字，斩钉截铁，“就他了！‘福运’粮行，孙德福！”
他看向李大和李武：“按照沐小子规划的，把情报再核实一遍，尤其是护卫的准确人数和武器装备。栓子，你把撤退路线和几个预设伏击点再亲自走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是！”几人齐声应道，脸上都带着一丝兴奋和肃杀。
李老爷子最后看向李沐，眼神复杂，有欣赏，有期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沐小子，计划是你提的，这次行动，你也跟着。不用你上前拼杀，就在后面看着，学着。看看咱们这‘生意’，到底是怎么做的。”
李沐心口一紧，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用力点了点头。
“明白，老爷子。”
目标己然锁定，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向着那为富不仁的粮商悄然撒下。而李沐即将亲眼见证，甚至参与其中的，会是一场怎样的风暴？他这现代的灵魂，能否真正适应这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古代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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