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亮，帐篷外就传来簌簌的声响。
沈倦睁开眼，看到帐篷的帆布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白，风裹着雪粒打在上面，发出细碎的响动。江熠己经醒了，正撩开帐篷的门帘往外看，眉头拧着。
“下雪了。”他说，声音里带着点凝重。
沈倦也凑过去看，外面的世界己经白了一片，远处的山影模糊在风雪里，能见度很低。巴桑正站在灶台边，用藏语念叨着什么，脸色不太好看。
“巴桑说，这雪来得早，怕是要下大。”老周的声音从隔壁帐篷传来，他己经起来了，正帮赵磊收拾东西，“他建议今天先别往前走，在营地再待一天，等雪停了再说。”
赵磊从帐篷里走出来，裹紧了大衣，咳嗽了两声：“不行，雪停了路更难走，趁现在雪还小，赶紧走。”
“你不要命了？”老周瞪他，“你现在这身体，怎么跟风雪较劲？”
“我的身体我清楚。”赵磊梗着脖子，“好不容易走到这儿，不能因为一场破雪就停下。”
“这不是破雪！”巴桑转过身，脸色严肃，“山里的雪说变就变，现在看着小，说不定下一秒就变成暴风雪，到时候想退都退不回来！”
“那又怎么样？”赵磊的声音也拔高了，“大不了就跟那外国登山队一样，埋在雪里头，也算跟雪山做个伴！”
“你胡说什么！”老周气得发抖，“我们出来是看风景的，不是来送死的！”
“周叔，我不是那个意思……”赵磊的声音软了些，却还是透着执拗，“我就是想往前走，哪怕多走一步也好。”
沈倦看着他冻得发红的脸，看着他怀里那个被体温焐热的雪山模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知道赵磊不是不怕死，是怕留下遗憾，怕连雪山的影子都没看清就倒下。
“巴桑，这雪一时半会儿能下大吗？”江熠突然问。
巴桑抬头看了看天，又侧耳听了听风声：“不好说。现在风是往山里吹的，要是变了风向，很快就会下大。但如果能在中午前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就能躲进背风的峡谷，安全点。”
“翻过山梁需要多久？”
“正常走两个小时，现在下雪，路滑，估计要三个小时。”巴桑说，“赵磊的身体……怕是跟不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赵磊身上。赵磊咬着牙，从怀里掏出那个雪山模型，紧紧攥在手里：“我能跟上。不就是三个小时吗？我走慢点，不行你们就先走，我自己慢慢挪。”
“说什么傻话！”老周叹了口气，“要走一起走，要停一起停。”
沈倦看向江熠，江熠也在看他，两人眼神交汇，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断。
“走。”江熠开口，声音很稳，“巴桑带路，我们尽量快，争取在中午前翻过山梁。赵磊，你要是走不动了，就说一声，我们轮流背你。”
“我不用背！”赵磊立刻反驳，眼里却泛起了红。
“别逞强。”沈倦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是队友。”
赵磊没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收拾好东西，他们顶着风雪出发了。巴桑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砍刀，一边开路一边观察风向。老周扶着赵磊，走得很慢，赵磊的脸色在风雪里更白了，嘴唇却抿得很紧，一步没停。
沈倦和江熠跟在后面，帮着拿行李，时不时回头看看赵磊。雪越下越大，落在头上、肩上，很快就积了一层，融化的雪水顺着衣领往下流，冻得人骨头疼。
风也越来越大，像无数只手在拉扯着他们，每走一步都要用很大的力气。沈倦的肺里像塞了团棉花，喘得厉害，肋骨下方的疼痛又开始了，像有根针在反复扎。
“还行吗？”江熠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对，放慢脚步问。
“没事。”沈倦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止痛药，干嚼了一粒。药片的苦涩让他清醒了些。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赵磊突然脚下一滑，往旁边的斜坡倒去。老周眼疾手快地拉住他，自己却被带得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我歇会儿……”赵磊靠在石头上，大口喘着气，手捂着肚子，疼得额头冒汗。
“不能歇！”巴桑回头喊，“这里风大，歇久了会冻僵的！”
“让他喘口气！”老周护在赵磊身前，对着巴桑吼，“他都快疼死了，你还催！”
“我不是催，是为了大家好！”巴桑也急了，“再不走，等暴风雪来了，谁都走不了！”
“那就不走了！在这儿等雪停！”
“这儿怎么等？连个挡风的地方都没有！”
两人吵了起来，风雪把他们的声音撕得支离破碎。赵磊靠在石头上，看着他们吵架，突然用袖子抹了把脸，不知道是雪水还是泪水。
“别吵了……”他哑着嗓子说，“我走……我能走……”
他挣扎着想去抓老周的手，却没抓住，反而疼得闷哼了一声，弯下了腰。
沈倦和江熠赶紧走过去，江熠蹲下身，摸了摸赵磊的额头，又看了看他的眼睛，脸色沉了下来：“他发烧了，而且疼得厉害，不能再走了。”
“那怎么办？”老周急了。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一群绝症患者去旅行》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江熠看向巴桑：“附近有没有能躲风雪的地方？哪怕是个山洞也行。”
巴桑皱着眉想了想：“往前大概一公里，有个废弃的矿洞，以前有人在那儿采过矿，不知道塌了没有。”
“去看看！”江熠当机立断，“沈倦，你帮我一下，我们抬着赵磊。”
“我来抬！”老周抢上前，“我力气大。”
江熠没争，和老周一起，一人架着赵磊的一条胳膊，慢慢往前挪。沈倦跟在旁边，随时准备接应，巴桑则加快脚步，在前面探路。
风雪更大了，能见度不足五米，耳边全是风声的咆哮，像有无数头野兽在追赶。赵磊靠在老周和江熠身上，几乎是被拖着走，嘴里却还在念叨：“别管我……你们走……”
“闭嘴！”老周吼了他一句，声音里带着哽咽，“再废话我就把你扔在这儿喂狼！”
赵磊没再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又走了十几分钟，巴桑在前面喊：“找到了！矿洞没塌！”
大家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矿洞在一个山壁下，洞口不大，被积雪和灌木半掩着，里面黑黢黢的，能看到一点微弱的光。
巴桑先钻了进去，过了一会儿探出头：“里面挺宽敞，能避风，还有以前留下的柴火！”
老周和江熠把赵磊扶进洞里，沈倦也跟着进去，刚一进洞，就觉得暖和了很多。巴桑己经生起了火，火苗窜起来，照亮了洞内的景象——里面果然很宽敞，地上堆着些破旧的工具和木板，墙角还有一捆没烧完的干柴。
“先让他躺下。”江熠说。
大家把赵磊扶到一块相对平整的木板上，让他躺下来。赵磊己经有点迷糊了，嘴里哼唧着疼，脸色烧得通红。老周拿出水和药，想喂他吃，他却牙关紧闭，咽不下去。
“这样不行，得想办法让他退烧。”沈倦急得满头大汗。
江熠从背包里拿出一条毛巾，走到洞口，接了些干净的雪，回来用雪给赵磊擦额头和手心：“物理降温，能管用点。”
沈倦也学着他的样子，用雪给赵磊擦脖子和胳膊。雪水冰凉，擦在皮肤上，赵磊瑟缩了一下，却没醒。
巴桑在洞口看着风雪，眉头紧锁：“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们可能要在这儿待一夜。”
“食物够吗？”老周问。
“够吃两天的。”巴桑说，“水也有，洞里有渗水，能喝。”
大家松了口气，围坐在火堆旁，沉默地看着跳动的火苗。洞外的风雪还在咆哮，洞内却很安静，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赵磊微弱的呼吸声。
“都怪我。”老周突然说，声音很低，“我不该让他来的，他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折腾。”
“不怪你。”沈倦说，“是他自己想来的，我们都一样，不想留遗憾。”
江熠看着火堆，轻声说：“他说得对，哪怕多走一步也好。至少我们现在离雪山更近了，至少我们还在一起。”
老周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赵磊那个雪山模型，轻轻着。模型上沾了点雪，在火光下泛着白，像一座小小的、不会融化的雪山。
傍晚时分，赵磊醒了一次，烧退了些，能喝点水了。他看着围在身边的人，又看了看洞外的风雪，虚弱地说：“对不起……”
“别说话，保存体力。”老周把他的头往自己腿上放了放，“等雪停了，我们继续走。”
赵磊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夜里，沈倦和江熠轮流守夜，老周靠在赵磊身边睡着了，巴桑则在洞口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沈倦守上半夜，看着火堆，心里想着很多事——想着陈宇和林薇，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想着赵磊能不能撑到雪山脚下；想着自己和江熠，想着他们能不能真的把那面旗插在山顶。
江熠换他守下半夜时，拍了拍他的肩膀：“睡会儿吧，明天还有得忙。”
沈倦躺在木板上，却没睡着。他看着江熠坐在火堆旁的背影，火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安静又可靠。他突然觉得，不管前面有多少风雪，只要身边有这些人，就没什么好怕的。
第二天一早，风雪果然停了。
阳光透过洞口照进来，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巴桑出去探了路，回来时说：“风停了，雪也小了，前面的山梁能过了。”
赵磊的状态好了很多，能自己站起来了，虽然走得还是慢，但眼神亮了。他从老周手里拿过那个雪山模型，紧紧攥在手里：“走吧，去看雪山。”
大家收拾好东西，走出矿洞。外面的世界一片洁白，阳光洒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远处的昆仑山在阳光下露出了清晰的轮廓，山顶的雪像被镀了层金，神圣又壮丽。
“看！是雪山！”赵磊指着远处，声音里带着激动，眼眶都红了。
“是雪山。”老周笑着说，眼里也有泪光。
巴桑在前面带路，脚步轻快了很多。赵磊走在中间，老周和沈倦一左一右扶着他，江熠走在后面，看着那座雪山，眼神里充满了向往。
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朝着雪山的方向，坚定地延伸着。
(http://www.220book.com/book/8GSQ/)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