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见她?
杨珞瑶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记闷棍。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锦书更是吓得脸都白了,站在她身后,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惹恼了传话的公公。
那面生的小太监垂着眼皮,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重复道:“苏公公有请,杨采女,请随奴才来吧。”
去?还是不去?这根本由不得她选择。杨珞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在这冷宫角院里窝囊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点水花,难道真要因为怕死就缩回去?那还不如当初就让人欺负死算了!
“有劳公公带路。”她站起身,声音尽量放得平稳,甚至还整理了一下有些发旧的衣襟和鬓角。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露怯。
锦书想跟上去,被那小太监一个眼神制止了。“苏公只请了杨采女一人。”
杨珞瑶回头看了锦书一眼,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跟着小太监走出了这间破败的角院。
这是杨珞瑶入宫以来,第一次真正走进皇宫的核心区域。朱红的高墙,金碧辉煌的琉璃瓦,汉白玉的台阶,一切都彰显着天家的威严和奢靡。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无不低眉顺眼,步履匆匆,整个环境透着一股压抑的寂静。
她心里打着鼓,脑子里飞快地转着。皇上为什么要见她?是因为御花园那件事吗?他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是要治她一个“搬弄是非”的罪,还是……别的?
引路的小太监把她带到了一处僻静的殿阁前,不是皇帝日常起居的乾清宫,也不是处理政务的养心殿,门口守着的人正是皇帝身边那位大名鼎鼎的苏公公。
苏公公看起来约莫西十多岁,面白无须,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他打量了杨珞瑶一眼,那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能穿透人心。
“杨采女,进去吧,主子爷在里头。”苏公公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常年居于高位的沉稳。
杨珞瑶定了定神,迈步走了进去。殿内光线有些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龙涎香混合的味道。一个穿着常服的男子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身姿挺拔,仅仅一个背影,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杨珞瑶不敢多看,连忙跪下行礼:“婢子杨珞瑶,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皇帝没有立刻叫她起身。殿内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她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声。这种沉默更像是一种凌迟,考验着她的神经。
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皇帝才缓缓转过身,声音平淡无波:“起来回话。”
“谢皇上。”杨珞瑶站起身,依旧垂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
“抬起头来。”
杨珞瑶依言抬头,飞快地瞥了皇帝一眼。眼前的男子看起来二十七八的年纪,容貌俊朗,但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冷峻和威严,那双眼睛尤其深邃,仿佛寒潭,让人望而生畏。这就是掌握着天下人生杀予夺大权的天子。
皇帝也在打量她。眼前的女子穿着洗得发旧的宫装,身形纤细,脸色带着些营养不良的苍白,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清亮,带着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和他印象里那些或妖娆、或温顺、或怯懦的妃嫔都不太一样。
“朕听说,前几日在御花园,你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一场风波,还让林婉仪‘感激不尽’?”皇帝开口,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杨珞瑶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回道:“回皇上,婢子不敢当‘化解’二字。只是恰巧路过,见那小宫女可怜,又觉得那贡品损坏得有些蹊跷,便多嘴说了几句。幸而林婉仪娘娘宽宏大量,未曾怪罪婢子妄言。”
“哦?蹊跷?”皇帝走到书案后坐下,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说说看,怎么个蹊跷法?”
杨珞瑶知道这是考较,也是试探。她不能说得太深,牵扯到妃嫔间的阴私,但也不能说得太浅,显得自己愚蠢或者刻意隐瞒。她把自己当时观察到的红玛瑙断口和云锦污渍的疑点,用更简练的语言重复了一遍,最后补充道:“婢子想着,若是真送去慎刑司,万一屈打成招,反而让真正疏忽之人逍遥法外,也可能牵连无辜,故而冒昧进言。”
皇帝听完,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你入宫前,在娘家都学过些什么?”
杨珞瑶一愣,老实回答:“回皇上,婢子愚钝,只粗略读过《女则》、《女训》,认得几个字,跟着嬷嬷学过些规矩。”她顿了顿,补充道,“家中庶务繁忙,婢子有时也会帮衬着打理一二,故而……对些微物品保管、查验之事,略有接触。”
她没敢说自己那个工部侍郎的爹根本没把她这个庶女当回事,这些杂学还是她为了生存,自己留心跟府里老仆学的。
皇帝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就在杨珞瑶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这压力的时候,皇帝却忽然摆了摆手:“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这就……完了?杨珞瑶有些懵,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叫她来,就问这几句话?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但她不敢多问,只能再次跪下:“婢子告退。”
退出殿外,苏公公依旧站在那里,脸上还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表情。杨珞瑶向他行了一礼,跟着来时的小太监往回走。首到走出很远,离开那片令人窒息的核心区域,她才感觉自己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后背却惊出了一层冷汗。
这皇帝,心思也太深了!完全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回到角院,锦书早就等得望眼欲穿,见她全须全尾地回来,差点没哭出来。“采女,您可算回来了!吓死奴婢了!皇上……皇上没为难您吧?”
杨珞瑶摇摇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没有,就问了几句话。”
“那……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知道。”杨珞瑶实话实说,“天威难测。”
接下来的两天,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好像皇帝召见只是一场梦。李德全那边依旧保持着那份不冷不热的“客气”,份例照常,不多不少。
但杨珞瑶心里清楚,有些事情己经不一样了。皇帝见过她这件事,恐怕瞒不住后宫那些有心人。她现在就像被放在火上烤,只是不知道这火什么时候会烧起来。
果然,这天下午,角院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太医院的太医,顾清源。
顾太医看起来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相貌清俊,气质温文,提着个药箱,说是奉旨来给杨采女请平安脉。
奉旨?杨珞瑶和锦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疑。皇上这又是什么意思?
“有劳顾太医了。”杨珞瑶伸出手腕,心里却在快速盘算。皇帝突然派太医来,是真的关心她的身体?还是……另有目的?比如,确认她是否真的“体弱”,或者,看看她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顾太医的手指搭上她的手腕,神色专注。他的手指微凉,触感却很稳定。杨珞瑶注意到,这位年轻太医的眼神很干净,不像宫里很多人那样带着算计和谄媚。
诊脉的时间并不长,顾太医收回手,温声道:“杨采女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气血亏虚,脾胃稍弱,想来是冬日严寒,调养不当所致。待在下开几副温补的方子,仔细调理一番便好。”
他的诊断和杨珞瑶自己的情况基本吻合,就是营养不良加上冻的。
“多谢顾太医。”杨珞瑶道了谢,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顾太医年轻有为,不知在太医院当值多久了?”
顾清源一边写着方子,一边答道:“在下入太医院不过半年,资历尚浅。”
才半年?杨珞瑶心思微动。一个刚入太医院半年的年轻太医,被派来给她这个无足轻重的冷宫采女诊脉?这安排,似乎有点意思。
顾太医写好方子,又交代了几句饮食起居的注意事项,便起身告辞了。
他人走了,留下的那张药方和“奉旨诊脉”的消息,却在杨珞瑶心里掀起了波澜。皇帝这接连的举动,看似随意,却像是一步一步,把她从那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里,慢慢地推到了某些人的视线之下。
这究竟是保护,还是……把她当成了诱饵?
杨珞瑶捏着那张药方,看着上面陌生的药材名字,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后宫的水,真是太深了。而那个心思难测的皇帝,他下一步,又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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