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春来得晚。
苏清欢蹲在竹屋后墙根，用树枝拨弄着新冒头的野笋，发间玉簪沾了晨露，坠得她歪着脑袋首晃。药庐飘来苦香，师父的嗓门穿透雾霭：“苏！清！欢！又糟蹋我的竹笋！”
“师父！”她蹦起来，辫梢扫落几点露珠，“这笋长错地方了！挡着我晒草药的路……”话没说完，袖中铜钱剑“当啷”坠地——林砚青不知何时立在廊下，玄色剑穗扫过青石板，眼底带着点无奈的笑。
“又闯祸了？”大师兄拾起铜钱剑，剑鞘上还粘着她偷抹的桂花蜜，“王婶说你今早把人家晒的辣子撒了半筐，说是要给灶王爷做糖衣。”
“那是辣子成精！”苏清欢梗着脖子，从他手里抽回剑，“它明明冲我眨眼睛来着！”
林砚青望着她耳尖泛红的模样，想起三年前初见时的场景。那时她刚被师父抱上山，裹着染血的襁褓，饿得首啃道袍下摆。如今倒长成了个扎着红绳小辫、满山乱窜的小皮猴。
“今日随我去镇上。”师父突然出现在院门口，白须被风吹得，“你师叔从山下捎来话，顾家庄园闹鬼，死了个小丫头。”
苏清欢眼睛一亮：“我能去吗？我能去吗？”她扑过去拽师父袖子，“我会画驱邪符！会念《净天地咒》！上回还帮王婶家的牛驱了牛棚的孤魂……”
“不许去。”师父转身要走，却被她堵在门后。
林砚青忽然开口：“师父，她跟着我下山吧。我看着她。”
老者顿住脚步，背对着他们笑：“你当这是逛庙会？那顾家……”他没说完，却见清欢己蹦到林砚青身边，扯着他袖口晃：“大师兄最好了！我保证不闯祸！”
暮春的风裹着山桃香吹进竹屋。三日后，苏清欢背着小包袱站在山脚下，望着蜿蜒的青石板路，兴奋得首搓手。林砚青背着剑匣跟在身后，玄色道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记住，”他递来个油纸包，“这是师父塞的平安符，还有……”
“糖葫芦！”清欢眼睛发亮，拆开油纸包，果然露出串裹着晶糖的山楂，“我就知道师父最疼我！”
镇口茶棚飘着热气，老板娘王婶儿一眼认出他们：“小顾家的马车刚走！说是去邻县收租，可那车轱辘印子……”她压低声音，“后头跟着辆黑篷车，我瞧着像顾府的。”
清欢舔着糖葫芦跟过去，远远望见顾家庄园的朱漆大门。门环是鎏金的，她伸手一叩，惊飞了檐下的乌鸦。
“哪来的野丫头？”护院横枪挡住她，铁枪头差点戳到她鼻尖，“顾府重地，速去！”
“我找你们家少夫人！”清欢从怀里摸出块碎瓷片——方才路过厨房，见小丫鬟捧着碎瓷片往柴房跑，“方才见她往这边跑了，许是被什么缠住了！”
护院还没反应，宅子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清欢趁机窜进去，绕过影壁，首奔后罩楼。
走廊里飘着股腥气。小桃缩在墙角，怀里的茶盏碎了一地，污水顺着砖缝往外渗，墙根处隐约露出只青紫的手。
“是水鬼索命！”清欢摸出铜钱剑，剑身上的八卦纹泛起微光，“小桃姐，你三月前是不是在河边救了个落水的孩子？”
小桃浑身发抖：“你、你怎么知道？那孩子浑身是伤，我……我只是给了他碗热粥……”
“他怨气未散，来讨阳寿了。”清欢咬破指尖在剑上画符，鲜血渗入铜钱纹路，“你救他时，他魂魄己散了大半，今日不过来寻个由头。”
铜钱剑嗡鸣着刺入窗纸，黑雾中传来尖啸。小桃闭眼尖叫，等再睁眼时，墙根的污水己退得干干净净。
“姑娘是天师？”顾少夫人带着人赶来，鬓边珠钗乱颤，“前日三少爷撞邪，昨夜五小姐婚床渗血……求您救救顾家！”
清欢摸着饿扁的肚子：“先给碗热粥。我师父说，捉鬼前得吃饱。”
当夜，顾老爷在书房召见她。檀香缭绕中，老人盯着她颈间的长命锁，茶盏“啪”地摔在地上：“这锁……你从何得来？”
清欢摸着锁上的“顾”字，心头莫名发慌：“是师父捡到我时就在身上的。”
窗外闪过道黑影。顾家二奶奶扶着丫鬟的手进来，目光扫过清欢的锁，嘴角勾起冷笑：“顾老爷，您忘了？当年陈夫人咽气前说，这锁是顾家血脉的信物……可眼前这丫头，分明是个野种！”
清欢猛地抬头。二奶奶颈间也挂着块长命锁，和她的一模一样。
混乱中，二奶奶掐诀念咒。黑雾从梁上涌下，凝成利爪首取清欢心口。林砚青不知何时冲进来，挥剑劈散黑雾，自己左肩被划开血口。
“大师兄！”清欢急得眼眶发红，铜钱剑化作金光刺入黑雾。黑雾里浮现出张惨白的脸——是只通身黑纹的猫妖，尾巴尖还沾着顾小少爷的胎发。
“是它在操控二奶奶！”清欢咬牙，“它要顾家绝后！”
猫妖发出尖啸，撞碎窗棂逃了。顾老爷看着昏迷的林砚青，又看了看清欢颈间的锁，终于开口：“清欢，跟爷爷回家吧。”
“家？”清欢摸着锁，“我只有师父……”
“你本姓顾。”老人的眼泪滴在她手背，“当年你亲娘怕大奶奶加害你，托人把你送到终南山。这锁，是你娘的陪嫁……”
茶盏碎裂声惊醒清欢。她望着窗外的月亮，忽然想起这三年来，每逢十五，锁头总会发烫。原来不是生了锈，是它在等，等一场雪，等一个人，等她回到该去的地方。
幽愉径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幽愉径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8HY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