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宅的西跨院飘着股潮霉味。
苏清欢蹲在廊下,用竹枝拨弄着青砖缝里的青苔。她颈间的长命锁被顾夫人强行摘去,说是要“请高僧开光”,此刻正躺在檀木匣里,锁头银铃被擦得锃亮。
“苏姑娘。”
身后传来软糯的唤声。苏清欢回头,见个穿月白衫子的少女站在月亮门后,鬓边珠花颤巍巍的,正是顾家二奶奶的嫡女,顾晚晴。
“我娘让我给你送点心。”顾晚晴提着食盒走近,指尖掠过她发间的红绳,“听闻你是从终南山来的天师?我娘说你身上有股子野气,怕是镇不住顾家的阴祟……”
苏清欢歪头笑:“二姑娘若是怕,不如跟我学画符?我师父说,心诚则气正,比那些虚礼管用。”
顾晚晴的脸瞬间煞白。她后退半步,食盒“哐当”落地,枣泥酥饼滚了满地:“你、你竟敢首呼我娘……”
“晚晴。”
书斋方向传来男声。顾家长孙顾承煜摇着折扇出来,月白锦袍衬得面如冠玉。他瞥了眼地上的点心,温声道:“苏姑娘是爷爷请来的贵客,晚晴不得无礼。”
顾晚晴咬了咬唇,弯腰拾起点心:“是,孙儿知错。”转身时,眼刀狠狠剜了苏清欢一眼。
苏清欢望着她的背影,摸了摸发间的红绳——那是林砚青临下山前系给她的,说“避邪”。此刻红绳微微发烫,倒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夜里,西跨院突然响起孩童哭声。
苏清欢攥着铜钱剑冲出去,见个穿肚兜的小娃娃正趴在井边,青紫的小手往井里伸。她刚要念咒,手腕被人扣住。
“别碰他!”林砚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跟了来,剑鞘抵住小娃娃后颈,“这是怨胎。”
小娃娃猛地转头,脸竟是个老妇!“苏清欢……顾家的血债……”沙哑的童音里混着女声,“你娘偷了我的孩子,你该偿命!”
苏清欢心头剧震。她想起师父说过,有些怨魂会附在幼童身上,用最纯洁的模样行最恶毒的事。
“你认错人了。”她强作镇定,“我娘早死了,连骨灰都化在终南山的雪里。”
老妇尖啸一声,怨胎化作黑雾撞向林砚青。两人联手破阵,首到鸡叫三遍,黑雾才不甘地消散。
“是顾家二奶奶的陪嫁嬷嬷。”林砚青擦了擦剑上的血,“当年她替主子顶罪,被沉了井。如今见你占了顾家嫡女的位置……”
苏清欢摸着发烫的长命锁:“所以我一来,顾家就怪事不断?二奶奶是怕我夺了她的权?”
“不止。”林砚青望着井口泛起的涟漪,“我在井里发现了这个。”他递来块碎玉,雕着并蒂莲——和顾清欢墓碑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苏清欢攥紧碎玉。月光透过树影洒在她脸上,照见眼底的水光:“大师兄,你说……我亲娘是不是也像我这样,明明怕得要命,却还是想看看自己的孩子?”
林砚青喉结动了动。他忽然伸手,替她擦掉脸上的泥:“我师父说,天师的劫,渡人亦渡己。清欢,你不是一个人。”
晨光里,顾老爷捧着檀木匣进来。匣中除了长命锁,还有块褪色的襁褓,绣着“顾清欢”三个字。
“你亲娘叫周月婵。”老人的声音发颤,“她是我的贴身丫鬟,那年大奶奶说她偷了金簪,其实是……”他抹了把泪,“其实是大奶奶要她的孩子,给她女儿顶替。”
苏清欢摸着襁褓上的针脚,忽然想起终南山的老槐树。原来有些缘分,早在十七年前就被系好了。
院外传来喧哗。顾晚晴举着帕子哭:“祖父!苏姑娘在井边施法,污了我娘的眼睛!”
顾老爷脸色一沉。苏清欢却笑了,她摘下颈间的平安符——那是师父塞给她的,此刻正泛着金光:“晚晴姑娘,你娘的眼疾,怕不是污了,是被怨胎缠了。”
她走向顾晚晴,铜钱剑在掌心转了个花:“信我,还是信那些见不得光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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