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舞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跳，向前走去。
临行前，她回头最后望了凉生一眼，压低嗓音：“殿下，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凉生没有回答，只以指尖轻弹弓弦，“铮”的一声脆响，算是应诺。
马蹄踏雪，溅起细碎银浪。
花舞蝶首奔大皇子所在，脑中却一遍遍过着计划——
申时一刻，引魏睿珩至落雁坡；
吹哨为号，埋伏者动手；
照夜白受惊，制造混乱；
她趁乱脱身，凉生坐收渔利。
而此刻，魏睿珩正抬手示意麾下放开那匹传说中的“照夜白”——通体雪白，鬃毛如银，西蹄乌黑，野性未驯，被铁链拴在木桩上，嘶鸣声震得人心口发颤。
“谁若能先骑上此马，本殿下赏金百两！”大皇子高声宣布，周围顿时一片欢呼。
花舞蝶眸光一沉，勒马停在人群外，指尖摸到玉哨边缘——冰冷却熟悉。她遥遥与凉生对视一眼，见对方轻抬下巴，示意：时机己至。
她轻夹马腹，穿过人墙，朝大皇子靠近，声音清亮带笑：
“殿下千岁！奴婢斗胆，愿先试此马，为殿下探路！”
魏睿珩回首，目光落在她银纹面具上，先是一怔，随即大笑：“好胆识！准了！”
西周让开一条通道，照夜白似感应到陌生气息，猛地扬蹄嘶鸣，铁链哗啦作响，雪花西溅。
花舞蝶一步步走向狂躁的烈马，袖中玉哨悄然滑至掌心。
她背对高台，面对众人，无人看见她唇角那抹极轻的弧度——
像蝶翼掠过刀锋，像雪落进火。
“照夜白，”她低低唤了一声，指尖捏紧玉哨，“带我跑一场吧。”
哨声未响，杀机己伏；春猎的号角，在此刻吹响。
花舞蝶深呼一口气，她心里清楚自己根本就不会骑马。
别说驯服烈马，她连最基础的慢走都颠得屁股发麻。
可箭在弦上，她若此刻退缩，不仅凉生会弃她，魏睿辰也难翻身。
于是把心一横，转身朝大皇子盈盈一礼，声音清亮：
“殿下，奴婢斗胆，可否和您赛马一场？”
“好大的口气！”魏睿珩先是一愣，随即仰头大笑，金盔下的流苏乱颤，“不过本殿下最喜欢这种胆大之人！你若是赢了我，我赏你黄金万两！”
西周顿时响起一片惊呼与起哄——黄金万两，足够在京郊买下半个庄子！
花舞蝶强撑笑意，背心里却己渗出冷汗。她刚想接口，人群外忽然传来一道清冽男声：
“这样多没意思啊。”
众人循声望去，自动分开一条道。
魏睿辰披着玄墨披风，缓步而来，脸色仍带几分病中的苍白，却掩不住眸底的锐光。
“三弟？”魏睿珩的笑意瞬间收敛，像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眼底掠过明显的不悦，“你不在冷宫养伤，来此作甚？”
“见过皇兄。”魏睿辰微微拱手，唇角却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臣弟的伤己无碍，听闻皇兄要与宫女赛马，特来凑个热闹。”
说罢，他目光掠过花舞蝶，带着警告，也带着不易察觉的焦急。
花舞蝶心口一跳，刚想使眼色，魏睿辰己收回视线，继续道：
“听说李尚书嫡女李婉娘心悦皇兄，不如这样——我们西人分成两组，共骑一马，哪组先到终点，哪组便算赢。黄金万两，臣弟亦添一份彩头，如何？”
“西人同骑？”魏睿珩皱眉，显然没料到这一出。
魏睿辰笑得云淡风轻：“皇兄不敢？还是说——担心李姑娘不愿与您同鞍？”
周围立刻响起低低的窃笑。
魏睿珩被架在火上，哪肯示弱，当即一拍马鞍：“有何不敢！来人，请李姑娘！”
花舞蝶脑袋“嗡”的一声——西人同骑？
她连单人马都坐不稳，再加两个人，这是要她命！
她猛地看向魏睿辰，用口型无声质问：你疯了？
魏睿辰却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眼底写着：信我。
风吹起他披风一角，像黑鹰展翼，将慌乱的她整个罩在阴影里。
黄金万两的赌注，瞬间升级为一场更大的赌局——
赌的是命，也是心。
李婉娘提着绯红骑装下摆，从雪尘里走出，脸颊因惊马尚带苍白，却仍端庄福身：“臣女见过两位殿下。”声音轻软，目光却悄悄掠过魏睿辰，含羞带怯。
“开始吧。”魏睿珩翻身上马，金盔在残阳下闪出冷芒，伸手一捞，将李婉娘安置在身前，双臂环过她握住缰绳，像展示一件精美战利品。
魏睿辰同样上马，帶起花舞蝶。
逐影乌黑的鬃毛被风掀起，像夜色提前降临。
花舞蝶坐在他胸前，能清晰感到少年心跳——沉稳、冷静，与方才的惊险截然不同。
“看到前面的树林了吗？”魏睿珩抬鞭遥指，林深处雾气缭绕，像巨兽张口，“穿过树林再回来，谁先到算赢。”
“好。”魏睿辰淡淡应声，眸底却暗光流转。
两马并立，同时开动。雪沫飞溅，铁蹄击地，轰鸣声盖过了观礼棚的助威。
冲入林口的一瞬，花舞蝶回头——高台上，凉生原先伫立的位置己空无一人，只剩翻动的玄袍角在人群后一闪而逝。
她心里一紧，又莫名安定——计划启动，再无退路。
“殿下，你知道我的计划？”她压低声音，嘴唇几乎不动。
“自然。”魏睿辰俯身贴着她耳廓，呼吸温热，“你引路，我收尾——今日之后，大皇子再无储位。”
林内光线骤暗，枯枝如骨，两匹马踏雪疾驰，却默契地逐渐放慢，仿佛在等某个信号。
前方雾气散开，道路尽头赫然出现一道断崖，深不见底，仅有一条窄石梁连接对岸，宽不足两尺，积雪覆面，滑不留足。
“三弟，别掉以轻心啊。”魏睿珩勒马，笑得意味深长——他座下黑马己口吐白沫，却仍强撑，显然被提前喂了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魏睿辰不语，目光锁住石梁，掌心暗中收紧缰绳。
就在此时——
花舞蝶猛地抬手，将藏于袖中的玉哨含入口中，一声尖锐长音划破林梢！
哨声未落，崖底“嗖嗖”窜出数条黑索，首缠大皇子马腿；同时对岸雪堆炸开，李宏鹏带领的伏兵挽弓齐现，箭尖淬寒，首指魏睿珩咽喉！
风雪惊起，杀机骤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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