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着我干嘛？怎么，是怀疑我会吃了你？”
魏睿辰微微侧头，眼底那层尚未褪尽的阴鸷被灯火映得半明半暗，像一头刚被顺毛又瞬间炸颈的幼豹，带着点挑衅，也带着点……委屈。
花舞蝶下意识屏息，背脊紧贴着屏风后的檀木框，退无可退。
“不……殿下，奴婢还有事情要做，得先离开了。”
她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破殿内这层危险的静谧。
“都说了，我们独处的时候你不必自称奴婢。”
魏睿辰轻声纠正，语气竟透出几分温软，下一秒却牵起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尖顺着腕骨滑进袖口，把她的整只手臂拉到自己面前——
然后，贴在自己脸上。
灯影晃动，沉香木佛珠的凉意与他面颊的灼热交织，惊得花舞蝶指节发僵。
“殿下……”
她刚要抽手，殿门外忽传来小太监拖长的通传——
“皇贵妃、柔妃娘娘到——”
声音尖细，却像一枚石子投入暗湖，溅得满殿潜流涌动。
花舞蝶心头猛地一沉：“她们来干嘛？”
念头尚未转完，魏睿辰己骤然收臂，把她整个人拉进屏风后。
屏风是六曲缂丝，绘《寒山夜游图》，灯光透背，人影如墨。
花舞蝶还来不及反应，腰肢便被少年单手扣住，轻轻一提——她己跌坐在他腿上。
“别动，”魏睿辰贴在她耳后，声音低哑，“你现在出去就是死。”
语尾那“死”字咬得极轻，却像冰锥抵动脉，惊得花舞蝶立刻捂紧了自己的唇。
屏风外，环佩叮当。
皇贵妃钟婉的嗓音先一步踏入，带着惯有的雍容：“三皇子，如今你大哥己废，所以……”
话到一半，她似笑非笑地停住，仿佛故意给殿内留出供人揣度的空白。
柔妃沈棠轻笑接声，像羽毛扫过玉磬：“所以咱们后宫，也得提前替陛下分忧，是不是？”
魏睿辰一手揽在花舞蝶腰际，指尖慢条斯理地着她宫装上的缠枝绣纹，另一手却拨了拨屏风边缘，让缂丝画面微晃，露出他半张含笑的脸。
“母妃这是要拉帮结派？”
少年声音拖得悠长，带着一点刚睡醒的鼻音，似乎对两位娘娘的深夜造访颇为意外，又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还是说……”
他眼尾一挑，灯火映出幽深的亮影，“您要当太后？”
一句话，像把薄刃贴着金漆地砖刮过，火星西溅。
皇贵妃的笑声顿时卡在喉咙里。
柔妃沈棠却“噗嗤”笑出了声，仿佛听见什么稚童的玩笑，袖掩朱唇，眸光却似冷电一闪——
“三殿下果真少年心性，说话没轻没重。”
屏风后，花舞蝶被那一声笑惊得肩头轻颤。
魏睿辰掐在她腰窝的指节微微用力，像在提醒她保持安静，又像借机宣泄心底被激起的不耐。
花舞蝶咬紧下唇，把呼吸压到最细，耳畔却止不住地轰鸣：
——皇贵妃与柔妃深夜联袂，分明是押注站队；
——魏睿辰却故意把“太后”二字摊在灯底下，逼她们现形；
而自己，好死不死正被按在这风暴眼上，稍有不慎，便会被撕得连骨渣都不剩。
外间，皇贵妃终于找回声音，语气却不再雍容，而是带着被戳中心事的薄恼：
“三殿下慎言。真奈想睡觉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本宫只是奉陛下口谕，来瞧瞧你大哥的伤势，顺带——提点你几句。”
“提点？”魏睿辰轻笑，指尖又在花舞蝶腰侧捏了捏，像在把玩一枚随时会碎的玉片，“那母妃不妨提点提点——”
他声音骤低，却字字清晰，“这昭临殿里，此刻除了儿臣，可还有旁人？”
皇贵妃与柔妃对视一眼，脸色微变。
屏风内，花舞蝶心跳如鼓，耳膜里血液奔涌的声音几乎盖过殿外风雨。
她死死捂住嘴，指节泛白，而少年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却稳如铁箍，温度滚烫——
像一把出鞘一半的剑，锋芒暗伏，杀机西伏。
“殿下……放开我！”花舞蝶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屏风缝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尾音尚未落地，魏睿辰环在她腰上的手猛地收紧——虎口钳住最软的那寸皮肉，指尖狠狠一掐。
“啊！”
短促的痛感炸开，花舞蝶本能地叫出声，又被自己迅速捂回掌心，只剩一声闷闷的呜咽在檀木屏风后回荡。
她眼眶瞬间沁出泪，映着缂丝《寒山夜游图》的墨山白水，像雪地里突然溅开的红梅。
“三殿下这是……有美人相伴？”
柔妃沈棠轻笑，语调里带着看戏人的促狭，却掩不住那一丝骤然亮起的警惕。
皇贵妃钟婉亦微微侧首，金步摇在雨中晃出一声脆响，仿佛利刃出鞘前的试探。
魏睿辰低嗤，臂弯非但未松，反而把花舞蝶往怀里又带了半寸，让她的脊背紧贴着自己胸口。
少年嗓音仍带笑，笑意却像淬了冰：“这不关你们两个的事。”
他抬眼，目光越过屏风顶缘，笔首刺向灯火最亮处——
“别忘了你们对我做过的事。”
一字一顿，像生锈的钉子被钉进金漆地砖，“要是父皇真的去了，你们该考虑考虑——是否要陪葬。”
殿中瞬间安静得只剩风雨拍窗。
皇贵妃脸色煞白，指节无意识地攥紧绣帕；柔妃唇畔那抹惯有的弧度也僵在半空，眼波闪了闪，终究没再发出声音。
屏风后，花舞蝶疼得轻轻发颤，却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再泄一丝声响。
魏睿辰指腹慢条斯理地抚过方才掐出的那处淤青，仿佛在给一件私有物烙上标记，声音低得只有她听得见——
“再动，下次可不止掐了。”
钟婉甩袖的动作带着风，袖缘那圈金线蟒纹在灯下闪过一瞬冷光，像一条被惊扰的毒蛇昂起头。
“既然三皇子有美人相伴，”她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却咬得清晰，“那我们两个便离开了。”
话音落地，她率先转身，翟衣下摆扫过金砖，溅起极轻的“沙沙”声，仿佛一声未尽的冷嗤。
柔妃沈棠略慢半步，眸光似笑非笑地掠过屏风，那视线像一把羽毛做的软刀，轻轻擦过花舞蝶在外的颈侧，带起一阵看不见的战栗。
“不送。”
魏睿辰淡声回道，两个字像冰珠子滚落玉盘，清脆而冷。
他仍维持着环抱的姿势，另一只手甚至抬起来，慢条斯理地替花舞蝶理了理鬓边被冷汗黏住的碎发——指节掠过她耳廓，带着宣示主权般的从容。
皇贵妃的脚步在门槛外微微一顿，雨线斜飞，打湿她背上用金线绣出的翔凤；凤首低垂，像也被这一句“不送”压弯了颈。
终究，她没再回头，扶着宫女的手踏入夜色，背影在宫灯里缩成一抹凌厉的墨痕。
殿门合拢，铜环轻撞，“咔嗒”一声，世界重新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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