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情”助农联盟的红绸子在村口老槐树上飘了三天，风一吹就裹着艾草的清香，往十里八乡飘去。林婉站在合作社顶楼，指尖划过栏杆上的细痕——这是上个月村民们一起搭棚时，老张用锤子砸出来的印子。远处新修的柏油路泛着墨色光，路牌上“陕北情助农示范路”七个字，在夕阳下亮得像撒了把小米。
“婉儿，又在琢磨啥？”赵秀兰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手里的保温杯晃了晃，“北京协和医院”的白字在暮色里格外显眼。她递过杯子，“刚泡的菊花茶，败败火，这几天你跟合作社的账跟到半夜，嗓子都哑了。”
林婉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顺着掌心往上爬。她望着田里还在收艾草的村民，轻声问：“秀兰姐，你说咱们这些东西——艾草包、剪纸、小米，真能一首卖下去吗？城里人今天觉得‘非遗’新鲜，明天要是迷上了‘科技养生’，咱们的货不就砸手里了？”
赵秀兰笑出声，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就是想太多。新鲜劲过了，不会搞创新？我上周联系了北京的文创公司，他们说能把剪纸印在手机壳、笔记本上，年轻人肯定喜欢；还有艾草，张雪梅博士不是说能提炼精油做护肤品吗？咱们要是能把这条线搭起来，比卖原材料赚得多十倍。”
“护肤品？”林婉眼睛突然亮了，像看到了春雨后的苗芽，“就是雪梅姐说的‘植物萃取’？真能成？”
“能不能成，得去北京跑一趟才知道。”赵秀兰收起笑，语气认真起来，“北京市场大，但竞争也凶，咱们缺渠道、缺人脉。婉儿，你要不要……去北京闯闯？”
这句话像颗石子，在林婉心里砸出了圈涟漪。
深夜，老宅的土炕还是老样子，炕桌角的裂纹里还嵌着去年的玉米须。林婉翻着王浩寄来的照片，指尖轻轻蹭过儿子的笑脸——照片里的少年穿着蓝校服，胸前别着“未来之星”的奖状，站在县中学的领奖台上，眼睛亮得像陕北的星星。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陈薇的名字。短信里写着：“林姐，孩子昨晚又闹肠绞痛，我按你教的法子用艾草灸了肚脐，居然真的不哭了！你啥时候来北京？我闺蜜正找靠谱的月嫂，我跟她提了你，她愿意给一万五的月薪！”
林婉盯着“一万五”和“北京”这几个字，手指悬在键盘上半天没动。窗外的风刮过窗棂，像父亲生前夜里咳嗽的声音。她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断断续续说的“别让债务压垮孩子”，又想起王浩在电话里说“妈妈，我想考北京的大学”，最终咬了咬牙，回复：“下周到。”
第二天清晨，老槐树下己经聚了不少人。赵秀兰拎着给她准备的艾草干，老张扛着个旧军用包，帆布面上的“为人民服务”字样己经洗得发白。
“我要去北京。”林婉的声音不算大，却让喧闹的人群瞬间静了下来。
老张皱起眉，把军用包往地上一放：“这儿不是挺好的？合作社刚上了轨道，你走了，这些活谁扛？”
林婉摸出兜里的老手表，表盘上的裂纹在晨光里格外明显——这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张叔，我知道合作社离不开人，但我想让浩浩知道，妈妈不光能还清家里的债，还能在北京站稳脚跟。”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村民，声音更坚定了，“秀兰姐说得对，‘陕北情’要想走出陕北，就得去北京。那儿有市场、有资源，就算竞争狠，我也想试试。”
老张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叹了口气，弯腰打开军用包：“这是我闺女留下的，她当年去北京打工，就背着这个包。里面有张北京地图，我都给你标了地铁站；还有张公交卡，里面剩了几十块钱；最重要的是这个——”他掏出个泛黄的笔记本，纸页边缘都卷了边，“这是她写的‘北漂生存指南’，你拿着，能少走点弯路。”
林婉接过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娟秀的字迹写着：“别信‘高薪’‘快速上岗’，十有八九是骗人的。”她鼻子一酸，抬头对老张笑了笑：“张叔，您闺女跟您一样，都是好心人。”
“去呗。”老张拍了拍她的肩，力道很沉，“要是混不下去了，就回来。陕北的窑洞、合作社，还有这老槐树，永远给你留着门。”
风雪来得突然，鹅毛大雪转眼就把路盖成了白色。林婉背着旧军用包，手里攥着老手表，一步一步往村口的汽车站走。村民们站在老槐树下，挥着手喊她“注意安全”，声音被风吹得飘远，却像股暖流，裹着她往前走。
火车开动的时候，林婉望着窗外倒退的黄土坡，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她摸了摸军用包里的笔记本和艾草干，又摸了摸兜里的老手表——这一次，她不再是三年前那个被黑中介骗得流落街头的农妇，她带着黄土地的倔强，带着乡亲们的期待，要去北京，为自己、为儿子、为“陕北情”，闯一条新路子。
(http://www.220book.com/book/8PZ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