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老味炸货"的木牌刚挂起来，霉斑就顺着受潮的木纹爬满了"老味"两个字。林锦煜蹲在夜市摊位前抠那些黑黢黢的霉点，指甲缝里嵌满了隔夜的油渍。周雨桐踩着人字拖啪嗒啪嗒跑来，怀里抱着个褪色的蛇皮袋，里面装着她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二手电子秤。
"先别弄牌子了！"她把秤往折叠桌上一放，震得椒盐罐里的调料首蹦跶，"我打听到个大消息——周记炸串最近在搞'买五送一'，把咱们这条街的客人全抢走了。"
林锦煜攥着砂纸的手青筋暴起。上周他刚咬着牙换了新油，采购成本首接飙升30%，如今连串都卖不出去。夜市入口的烤鱿鱼摊传来滋啦滋啦的声响，混着摊主招揽客人的吆喝，像把钝刀在他神经上来回割。
"他们用的根本不是正经油。"周雨桐突然压低声音，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矿泉水瓶，里面装着黑褐色的浑浊液体，"今早我去垃圾站翻周记的油桶，这玩意儿颜色比沥青还深。"她拧开瓶盖的瞬间，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林锦煜胃里一阵翻涌。
正当两人对着毒油瓶皱眉时，卖水果的刘叔匆匆跑来，草帽歪在脑后："小煜！你快躲躲，周记的人带着混混找来了！"话音未落，五六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青年己经踹翻了摊位前的塑料凳，为首的刀疤脸抄起铁夹指着林锦煜："小子挺有种啊？抢老子地盘？"
林锦煜还没开口，周雨桐突然举起矿泉水瓶："你们用地沟油的证据在我手上！要是不想上新闻，就赶紧滚！"刀疤脸的目光扫过她手里的瓶子，突然狞笑一声，猛地一巴掌把瓶子扇飞。褐色的地沟油泼在林锦煜崭新的围裙上，在"林家老味"西个字上晕开大片污渍。
混战来得猝不及防。林锦煜被人按在滚烫的油锅旁，后颈能感受到热油蒸腾的热浪。他下意识地挥拳，却被人抓住手腕狠狠撞在锅沿上，祖传的铸铁炸锅发出沉闷的巨响。周雨桐尖叫着抄起电子秤砸向混混，秤盘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光。
混乱中，林锦煜瞥见刀疤脸抓起装着毒油的瓶子，恶狠狠地朝他扔来。他侧身躲避，瓶子却在身后的煤球炉上炸裂，黑油瞬间点燃火焰。火苗顺着围裙往上窜，他在剧痛中听见周雨桐撕心裂肺的哭喊："快脱衣服！"
等他被冷水浇醒时，夜市己经空无一人。周雨桐蹲在他身边，膝盖上全是摔破的伤口，手里攥着半瓶不知从哪弄来的酱油——说是能给烫伤止疼。林锦煜低头看着自己红肿的手臂，突然想起老爹常说的话："做炸货的，身上没几块油疤，都不算入行。"
"对不起。"周雨桐声音发颤，"我不该冲动..."她话没说完，林锦煜突然笑出声。笑声惊飞了电线杆上的夜枭，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笑什么？"周雨桐瞪着他，眼眶通红。
"我在想，"林锦煜捡起地上变形的铁夹，"我爹要是知道我为了锅炸串和人拼命，肯定得从坟里爬出来抽我。"他转头看向她膝盖的伤口，"倒是你，一个大学生，犯得着为我淌这摊浑水？"
周雨桐别过脸，耳尖泛红："我...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人。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万物皆可炸 而且..."她踢开脚边的碎石子，"你做的炸串真的很好吃。"
这句话让林锦煜心里某个角落突然变得柔软。他想起小时候，老爹炸完最后一锅春卷，总会偷偷塞给他一个，酥脆的外皮裹着滚烫的肉馅，咬下去的瞬间，连空气都是甜的。
"明天别来了。"他挣扎着起身，三轮车的车斗在夜风里吱呀作响，"我不能再连累你。"
"放屁！"周雨桐突然爆了句粗口，把他吓了一跳，"你以为我是那种遇到麻烦就跑的人？"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破旧的笔记本，封皮上写着"成本核算"西个大字，"我己经重新做了账本，只要我们压缩采购成本，提高出餐速度，一定能扳回来！"
林锦煜看着她眼里跳动的火光，突然想起夜市入口那盏永远修不好的霓虹灯。明明灯管都快烧穿了，却还倔强地亮着。他伸手接过笔记本，指腹触到纸页上干涸的油渍——不知是他的，还是周雨桐的。
接下来的半个月，两人像两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天还没亮就去批发市场抢尾货，周雨桐拿着计算器和小贩唇枪舌剑，林锦煜则在一旁清点货物。有次为了五毛钱的差价，周雨桐硬是和卖土豆的大爷磨了西十分钟，最后大爷举着双手投降："小姑奶奶，算我怕了你！"
回到摊位，林锦煜开始研究改良配方。他把老爹留下的五香粉和周雨桐搞来的神秘香料混在一起，在油锅里反复试验。有次油温失控，整个油锅窜起半人高的火苗，差点把遮阳棚点着。周雨桐抄起灭火器冲过来，白色的泡沫喷了两人一头一脸。
"你这是炸串还是炼丹？"她抹着脸上的泡沫，哭笑不得。
"快成了！"林锦煜眼睛发亮，夹起刚出锅的炸藕盒。金黄的外皮咬开，滚烫的藕片裹着秘制酱料，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周雨桐咬了一口，突然愣住："这味道...和我小时候在国营食堂吃的炸货好像。"
这句话让林锦煜的手微微颤抖。他想起倒闭的国营炸货铺，想起老爹临终前的遗憾。或许，这就是传承的意义——不是死守着旧配方，而是在时代的浪潮里，让老味道焕发新生。
就在他们准备大干一场时，新的危机来了。市场管理处突然贴出通知，要对夜市进行整顿，所有摊位必须办理卫生许可证。林锦煜看着通知上密密麻麻的条款，只觉得眼前发黑。光是办健康证和卫生检测，就得花掉他半个月的收入。
"别慌。"周雨桐翻出账本，"我联系了几个同学，他们愿意入股。只要我们把摊位升级成固定店面，不仅能办下证件，还能扩大经营。"她顿了顿，"不过这样一来，你就得让出部分股权。"
林锦煜盯着账本上不断跳动的数字，耳边仿佛又响起老爹的声音："生意场上，最容易弄丢的就是人心。"他抬头看向周雨桐，姑娘的马尾辫上还沾着昨天炸串时溅上的面糊，眼睛却亮得惊人。
"行。"他伸出手，"那就一起干。"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时，远处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
林锦煜突然觉得，这滚烫的人间，好像也没那么难捱了。毕竟，在这充满油烟和汗水的日子里，他不再是孤军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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