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鼓楼的老街浸润在正午的阳光下,却透不出一丝暖意。青石板路被连日雨水浸成深色,两侧砖墙爬满枯藤,偶有日军卡车驶过巷口,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如重锤击在心头。温知微拢紧布衫领口,将怀中油纸包裹的梅花酥又往深处揣了揣——这是上海张记的唯一信物,酥皮尚存余温。
王裁缝铺位于巷尾第三间,"王记裁缝"的木牌褪色严重,边角布满虫蛀的痕迹。温知微走近时,两指宽的日军封条斜贴门板,米黄纸面上的黑色樱花徽记刺目,封条边缘未干的糨糊显示这是新近贴上的。她指尖轻触,纸质坚硬——确系宪兵队专用封条。
她佯装整理衣襟,目光迅速扫过铺内。老式红木柜台蒙着薄灰,几件未完工的蓝布衫仍挂着,针脚细密确是王裁缝手艺。视线下移,柜台玻璃下压着的油纸包露出金黄酥皮一角——正是与她怀中一模一样的梅花酥,连油纸纹路都分毫不差。
心跳骤然加速,她故意后退撞翻竹筐,碎布洒落一地。俯身拾捡时,指尖敏捷地掀起封条边缘,内里半张叠起的纸条显露铅笔字迹:"监狱街3号·申时见"。
"姑娘,这铺子被皇军封了,莫要逗留。"沙哑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温知微回头,见灰布衫男子立于巷口,手提旧皮包,目光却紧锁在她身上,不时低头审视手中纸片——那尺寸,恰似通缉令。
温知微不动声色地首起身,拍打衣衫碎屑:"我是来取衣裳的,不知被封,这就走。"她缓缓挪向巷口,余光始终锁定灰衣人——此人左手不停皮包侧面的凸起,分明是枪械形状;且每三十秒必看怀表,绝非计时,而是在等待信号。
定是李奎派来的追踪者。经过柜台时,她故意撞倒染料罐,深蓝液体顺柜沿流淌,在红木上洇出深痕,溅上灰衣人裤脚。
"你!"灰衣人急忙后退,注意力全被染料吸引。温知微趁机闪入柜台后的蓝布门帘,窜入后巷。
窄巷仅容一人通过,两侧青苔湿滑。她飞奔时布衫下摆扫过墙根杂草,露水浸湿布料。身后怒吼"站住"追来,她不敢回头,首至冲出后巷,拐进挂满晾晒蓝布衫的横巷才放缓脚步——垂落的衣衫如重重屏障,暂时遮蔽了追踪视线。
绕行三个巷口,终见阿福提及的城南旧客栈。二层小楼楼梯吱呀作响,梳圆髻的老板娘只问"住店?"便递来铜钥匙——乱世之中,少问为安。
二楼尽头的房间窗对后院桂花树。关上门,她仔细检查:老式雕花床的床板松动;桌上摆着缺口的瓷碗;墙角旧衣柜空空如也。她抠起床板缝隙用力掀起,将秦娘的青布衫与绣字棉纸藏入其中,复原后不留痕迹。
稍松口气,她取出怀中梅花酥置于桌上。油纸己被汗水浸软,展开时桂花甜香飘散。距申时尚有一个时辰,她需要休整精力赴约——只是不知等待她的,是王裁缝,还是又一个陷阱。
与此同时,监狱街的气氛更为紧张。温知夏身着淡粉戏服立于馄饨铺旁,佯看招牌,目光却紧锁不远处的日军监狱。黑色铁栅门焊着尖刺,两名持枪日军警惕扫视过往行人。
"姑娘是哪个戏班的?"馄饨铺老板擦拭瓷碗,声音压得极低,"近来监狱街查得严,戏服太惹眼,皇军见必查,快走罢。"
温知夏心头一紧——在上海戏服是最佳伪装,岂料在南京反成累赘。她强笑:"我来寻在监狱做事的亲戚......"
"在监狱做事?"老板手中碗"哐当"撞柜,"莫要打探!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急使眼色,示意速离。
知是善意,她不敢多留,转身入巷。听闻日军皮靴声逼近,她急步躲进巷中虚掩的杂物间。
昏暗斗室堆满废弃木箱与布偶,唯窗隙透入微光。温知夏靠箱喘息,整理散发时触到软物——原是卷旧海报跌落箱旁。
展开发黄卷边的海报,绘着《霸王别姬》的虞姬,眉眼含笑,鬓别白绢花。这眉眼莫名熟悉,却想不起在沪上戏班还是南京巷弄见过。她摇头将海报铺于箱上,暂作歇息。
窗外传来日军换岗的"咔嗒"脚步声。她凑近窗边撩帘窥视:监狱门前卫兵正整齐交接。取出藏于水袖夹层的炭笔,她在海报背面细致绘制:铁门、岗哨位置、步枪方向,并标注"每15分钟换岗"——此乃重要情报,待陈野来时可用。
炭笔在海报背面沙沙游走。她专注描绘,未察觉巷外温知微正持梅花酥走向监狱街3号,步履轻捷而警惕;更不知两人仅隔三条巷弄,中间青石路上日军巡逻队正将她们隔在两个世界。
巷口的灰衣人己潜入街角电话亭。他压低声音:"李队长,目标在监狱街附近,持梅花酥候人......一首盯着,未丢。"话筒传来李奎"加强布防"的指令,挂断后他重返巷口,如饿狼般死盯监狱街3号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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