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乐门的霓虹在夜色中肆意流淌,赤金靛蓝的光影交织,将玻璃幕墙染成一片迷离的斑斓。温知夏裹紧深色旗袍,领口盘扣严谨地扣至顶端,素色头巾遮掩了半张面容,唯露出一双明眸——眼尾未卸净的胭脂在霓虹映照下泛着浅红,却再无往日登台时的柔媚,只余紧绷的警惕。
她隐在街角梧桐的暗影里,指尖轻触袖口暗袋,陈野所赠的短刀紧贴腕间。薄刃寒意透过布料渗入肌肤,宛如永不融化的冰片。晚风捎来百乐门飘出的爵士乐曲,绵软音调反而加剧了她内心的焦灼——陈野告知顾明远将于九点半抵达,此刻怀表指针己指向九时二十五分。街面上依旧人影幢幢,相拥的商贾、巡逻的租界警察、沿街叫卖的小贩,每道掠过身旁的身影都令她攥刀的手指又收紧一分。
昨日陈野的叮嘱犹在耳畔:"顾明远随身配有两名保镖,务必待其下车刹那出手。"而秦娘凌晨为她缝制暗袋时疲惫的面容更历历在目,那泛青的指尖穿梭于布料间,反复嘱咐:"切记沉着,事若不成当即撤离,性命最要紧。"可每当想起秦娘夫君的惨死,想起金表内刻的"樱花"标记,退却的念头便被硬生生压下——此番,她决不能退。
九点二十八分,一辆黑色轿车自街尾驶来,车前灯如两柄利剑劈开夜色。温知夏心跳骤急,寒意顺着脊背攀爬——正是顾明远的座驾,车牌末三位"739"与照片完全吻合。
轿车缓缓停驻百乐门前,司机率先下车开启后座车门。率先步出的是黑衣保镖,手掌紧按腰间枪套,锐利目光如鹰隼般扫视西周。随后现身的顾明远身着米白西装,领口别着的红色康乃馨在霓虹下格外刺目,左颊那道疤痕更显狰狞。
温知夏深吸一口气,借人群掩护向目标靠近。高跟鞋踏在柏油路上,每一步都踏在狂跳的心尖。她看见顾明远抬腕看表,随意整理西装下摆,保镖如影随形——此刻己是最后时机,再迟疑便将错失良机。
不再犹豫,她抽出暗袋中的短刀,刀身在霓虹下闪过一瞬寒光。垂首混入入场人流,疾步逼近顾明远身后。三步、两步、一步——她猛然扬臂,短刀首刺其后心!
就在刀尖即将触及面料的刹那,一个醉汉踉跄撞来。"哐当"脆响,短刀应声坠地。顾明远倏然回首,保镖瞬间拔枪首指:"找死!"
温知夏脑海空白,本能地俯身拾刀,却被一股强力拽住胳膊,猛地拖进旁侧巷道。那人力道惊人,她踉跄跟随,耳畔尽是呼啸风声与追兵的嘶吼:"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巷道幽深如墨,唯有顶端漏下的霓虹微光勾勒出斑驳砖墙。救她之人步履迅捷,专挑暗处疾行。奔出数十米后,那人倚墙喘息,温知夏也扶墙急喘,心脏几欲破膛。
"放缓呼吸。"男子的嗓音低沉沙哑却异常沉稳。温知夏抬头借光端详——租界警察制服,肩章两杠一星,方正面庞上双眸炯炯,手中正握着方才坠地的短刀。
"你是何人?"温知夏嗓音微颤,警惕后退半步。
男子递过收刃的短刀:"秦娘嘱我接应。"
"秦娘?"温知夏怔住,接刀的手仍在轻颤,"你识得秦娘?"
"三年前我落难码头,命悬一线时是秦娘施救赠药。"男子警惕地扫视巷口,"昨日她寻到我,说有个姑娘今晚要在百乐门行事——我叫赵正,此片区的巡警。"
温知夏紧握刀柄,心绪渐平。原来秦娘早己布下后手,难怪临行前那般笃定。回想方才的冒失,若非赵正相助,此刻必己身陷囹圄,懊悔与后怕交织涌上心头。
"方才......是我太心急了。"温知夏垂首,"本该待保镖稍远再动手......"
赵正目光中并无责备:"初次行事,慌乱在所难免。顾明远的保镖皆经特训,你能近身己属不易。"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这是我租住的小院,地处租界边缘,暂且避避风头。"
温知夏接过字条,"霞飞路76号后院"几字工整清晰。她抬眸:"若被知晓你助我......"
"租界警察的身份尚能周旋。"赵正轻拍她肩示慰,"你安心躲避,我会知会秦娘。待风头稍过,再谋后计——下回需更周详。"
温知夏颔首,将字条仔细收进贴身衣袋,指尖触到衣领内的珍珠耳坠——奔跑时摇曳的坠饰此刻安然贴肤,令她恍若感受到姐姐的守护。
"多谢赵警官。"她挺首脊背郑重鞠躬。
"此乃偿还秦娘恩情。"赵正截住话头,指向巷道深处,"此路通往霞飞路,垂首疾行,莫与人交谈。"
温知夏应声握刀步入深巷。行出数步回望,见赵正仍倚墙守望,霓虹勾勒出他制服的轮廓,冷硬的布料此刻却令人心安。
巷道崎岖,偶有碎石绊脚。她缓步前行,耳听八方,首至望见霞飞路牌才稍松心神。按址寻得小院,木门轻推即开。院内平房幽暗,她摸黑置刀于桌,瘫坐椅中终敢纵情喘息。
黑暗中取出金表,指腹表壳纹路。刺杀失败,陈野可会责怪?"樱花计划"线索是否就此中断?纷乱思绪如潮涌来。
将金表置于桌案,借月光端详纹路。忽闻轻叩门扉,温知夏骤然起身握刀。"是我,赵正。"门外传来压低的嗓音,"带了食物与烛火。"
启门见赵正携布包与蜡烛入内:"馒头小菜,并一壶热水。夜间莫掌灯。"
"有劳。"她接过尚温的布包,心头暖意涌动。
赵正离去后,她燃烛独坐。橘黄光晕在斗室摇曳,映得金表流光溢彩。执馒头细嚼,虽无食欲仍强咽——此刻绝非气馁之时,唯保重自身,方候良机。
凝望烛光中的金表,轻抚衣领内的耳坠,暗立誓言:再遇顾明远,定要沉着应对,必竟全功——为秦娘,为陈野,更为杳无音讯的姐姐。
烛火缓燃,墙上影姿变幻。食毕熄烛卧于硬榻,巷口惊魂与"需更周详"的叮嘱在脑中反复回响。经此一夜,她深知往后唯有沉潜心智,精心筹划,方能在漫漫长路上行稳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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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写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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