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脉河的晨雾裹着煤晶粉尘,谢翎遥的煤晶灯在河面投下冷光。
浮尸手腕的黑色烙印在灯下泛着微光,与她碎玉上的九芒星纹相似,却多了道扭曲的尾翼,分明是伪造的谢家护命纹。
“谢大人,西北矿主说这些是患怪病的幼童。”岳贯的岩卫营盔甲沾满泥浆,指尖划过浮尸腕骨,“可幼童怎会有成年人才有的茧子?”
阿岩突然从芦苇丛钻出来,头发滴着黑水:“他们把成年矿工的牙敲掉充幼丁!”他甩着钻头,泥浆溅在谢翎遥裙摆,“矿主密室的账本锁着尉迟家徽,我用谢家算筹敲了七下,暗河就开了。”
“先回税则殿。”谢翎遥盯着浮尸腕间的烙印,碎玉在胸口发烫,“把矿主们的税帖全调来,包括十年前的旧档。”
税则殿的煤晶柜前,谢翎遥对着三十份「幼丁免税帖」皱眉。
每张税帖都盖着西北矿务局的朱砂印,幼童画像上的眉心红点,与铭川官服内衬的云雷纹暗合。
“谢大人,这些幼丁的生辰全在霜降后。”小薇递上热茶,突然惊呼,“他们的手腕烙印,和您襁褓布上的九芒星好像!”
碎玉的热度骤增,谢翎遥想起地火宫钟底的耒耜纹。指尖抚过税帖边缘,果然摸到极浅的算筹刻痕,是谢家独有的三珠法,用来记录幼丁换牙期,却被人篡改了骨龄。
“阿岩,去查矿主们的私印。”她突然抬头,“特别是尉迟烈名下的‘黑云矿’。”
黑云矿的密室里,阿岩的钻头卡在青铜门上。他摸着下巴傻笑:“大人说过,谢家算筹敲七下能破尉迟家阵。”指尖弹动算筹,青铜门突然浮现云雷纹,“原来要按《九章算术》的七曜步法。”
暗河的水腥气扑面而来,他看见石壁上的尉迟家徽,账本浸在泥里,首页写着“幼丁税银截留明细”。
刚要伸手,头顶的煤晶灯突然爆芯,三十道黑金卫身影从暗河涌出。
“来得正好!”阿岩甩动钻头,算筹在掌心翻转,“爷爷的钻头还没尝过黑金卫的血!”
煤晶碎屑在打斗中溅入暗河,竟照亮河底的税银,每锭都刻着谢家耒耜纹,正是七年前谢长天追查的失踪税银。
议会殿的穹顶漏下月光,谢翎遥将煤晶灯调至最亮。
三十位矿主的手腕在灯下排成一列,伪造的九芒星烙印渐渐融化,露出底下的“贪”字刺青。
“幼童掌纹该有七道细纹。”她举起税帖画像,煤晶光穿透手腕,“而你们的掌纹,分明是常年握镐的老茧。”
三皇子的黄金算盘突然拍在案头,“谢翎遥,你敢污蔑西北矿脉!”
铭川的岩纹匕首突然抵住他算盘,算珠迸溅。“三皇子,税帖上的三珠法刻痕,可是令尊当年以文华殿校书郎身份向谢家学的?”他望向谢翎遥,耳尖微红,“谢大人发明的骨龄算税法,能照出十年内的换牙痕迹。”
谢翎遥翻开账本,指尖划过尉迟家徽,“矿脉河底的税银,每锭都刻着我父亲的耒耜纹。”她望向浑身发抖的矿主,“说吧,是谁教你们伪造九芒星烙印?”
深夜的税则殿,铭川的脚步声惊飞梁上煤晶雀。
谢翎遥伏在案头,面前堆着百份矿税卷宗,右肩灼伤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吃点东西。”他递过油纸包,桂花香气混着煤晶粉的清苦,“谢府旧巷的老字号。”
咬下的瞬间,她怔住了——糕点内侧刻着“别累”二字,银蓝刀痕与母亲苏婉清的绣纹一模一样。
喉间突然哽咽,想起七岁那年,母亲也是这样在糕点里刻字,藏在她书包底层。
铭川别过脸,指尖着袖口的双雀纹,“路过旧巷时看见的。”他声音发闷,“长天兄当年总说,你娘做糕点必刻字,说这样能护着女儿。”
谢翎遥望着他发红的耳尖,突然发现他袖口露出半幅画卷,是她核税时的侧影,与昨夜税帖角落的小像如出一辙。
碎玉的热度蔓延至掌心,却听见他低声补了句,“吴子怡最爱桂花,可惜始终没找到。”
黑云矿的哨声撕裂黎明,三皇子的黄金算盘指挥着黑金卫封锁河面。
谢翎遥看着河面上的百艘兵船,突然听见铭川轻笑,“忘了告诉你,女皇昨晚封我为矿脉巡察使。”
他展开的密旨上,凤印与云雷纹官印交相辉映,河底的税银在密旨光芒中显形,每锭都映出尉迟弘业的暗纹,“十年前的截留税银,该物归原主了。”
三皇子的算盘珠子突然崩飞,“你竟敢私通女皇!”
“私通?” 女皇的凤辇从云端降下,岳贯的岩卫营踩着煤晶滑板破水而来,“哀家封的官,查的税,有何不妥?”
她望向铭川,眼底闪过调侃,“倒是你,用黑金卫运私银,当哀家的税魂钟是摆设?”
铭川耳尖瞬间红透,岩纹匕首在掌心掐出月牙印:“臣遵旨彻查矿税,不敢有负圣恩。”
他低头时瞥见女皇袖口的九芒星纹,突然想起十岁那年被她逼着穿女装抄税则的荒唐事。
女皇忽然轻笑,凤冠上的煤晶雀振翅欲飞:“呦,耳尖又红了?当年在朕膝头背《禹贡》时,也没见你这般拘谨。”
她指尖划过案头税银,“这般拼命查案,莫不是想故意犯错,好让朕兑现‘查错一桩,宠幸一日’的旧诺?”
三皇子的算盘 “当啷” 落地,黑金卫们齐刷刷低下头 ......谁都知道,女皇当年为逼铭川读书,确有 “错一字便禁足寝宫” 的戏言,不想今日竟在朝堂重提。
矿主被拖出时突然挣脱,指甲抓向谢翎遥,“尉迟铭川!你当年在黑云矿洞被谢长天救下时,我就该杀了你!”
他瞪着铭川右肩,“你肩上的火吻印,分明是地火宫的契令使烙印。”
谢翎遥手中的账本“当啷”落地。她看见,铭川的官服被撕开一道口子,右肩的旧疤正对着她的灼伤,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形状,像两枚对称的护命纹。
“拖下去。”铭川的声音平静,却握紧了岩纹匕首,“谢大人累了,送她回殿。”
矿脉河的水声里,谢翎遥盯着他的背影。
七年前火奴塔废墟,他也是这样挡在她身前,那时她没看见,他后背的疤与父亲断指处同位置。
原来,有些缘分,早在父亲救下幼童时就己种下。
暗河的淤泥中,谢翎遥的煤晶灯照出半页日记。父亲谢长天的字迹在水中显形,“救得幼童,眉心有云雷纹,望其护民如护己。”
她刚要触碰,铭川突然抢过残页,指尖在湿纸上划过,“不过是旧物。”他耳后红得滴血,将残页塞进袖口,“西北矿脉的税则漏洞,还需谢大人连夜修补。”
但她看见,残页上的“云雷纹”三个字,与铭川官印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碎玉的热度集中在右肩,与他擦肩时,竟听见他极低的呢喃,“吴子怡,你到底在哪里?”
刀异的黑金刀从暗河破水而出时,谢翎遥正对着税则发呆。刀刃寒光映出她的瞳孔,却被突然撞开。
铭川的后背绽开血花,岩纹匕首反手刺入对方心口。
“伤她者,税则必诛。”他的血滴在矿脉河,竟显形“民贵”二字,袖口撕裂处露出半枚谢家护心镜,正是母亲苏婉清的陪嫁。
刀异倒地前瞪大眼睛,“你竟用谢家禁术。”
阿岩的钻头同时砸向黑金卫,“大人!账本里有铭川大人的儿时画像,眉心红痣和地火印记一样!”他突然挠头,“不过比现在傻多了,像个煤晶团子。”
“闭嘴!”铭川耳尖通红,却在谢翎遥看过来时别过脸,“护心镜是长天兄给的,说能挡三刀。”未提这是他用三百年转世经验改良的防具,更未提镜背刻着“护翎”二字。
黎明前的税则殿,阿岩举着浸透的账本狂奔,“谢大人!矿主私扣的税银,够买三百艘岩卫船!”账本内页飘出张画像,幼童眉心的云雷纹红痣,与铭川今夜露出的旧疤重合。
“收起来。”铭川伸手接过,指尖划过画像背面的字,“幼童名‘阿川’,地火宫逃生者。”他望向窗外的煤晶河,想起七年前谢长天临终,“阿川,替我护好翎儿。”
谢翎遥望着他的侧影,突然发现他算珠袋上绣着极小的“长天”二字。
原来,从父亲救下幼童的那天起,这段缘分就被税则刻进了算筹,只是她现在才看懂,他眼中的隐忍与温柔,从来都不是巧合。
子夜的更衣殿,谢翎遥的药碗冒着热气。铭川的右肩伤处泛着旧疤,与她的灼伤形成诡异的对称。
“当年在黑云矿洞,父亲救的是你。”她轻声说,指尖悬在药膏上方。
他浑身僵硬,耳尖红得几乎滴血,“谢大人救我一命,本官只是还债。”
铭川未提这十年如何在尉迟府搜集证据,如何将谢家算筹融入官服暗纹,更未提每次看见她右肩的灼伤,都会想起火奴塔的火光。
谢翎遥突然笑了,将药膏轻轻抹在他疤上,“那便两清了。”她举起碎玉,与他官印上的云雷纹相碰,“往后,是谢某与尉迟大人,共护税则。”
窗外,税则殿的烛火映出女皇的剪影。
她捏碎手中的茶盏,滚烫的普洱在案上洇成血色,却对身旁宦官道:“去请贵君来......带朕亲赐的‘明镜冠’。”
金冠上的九芒星纹在夜风中轻颤,那是女皇登基时亲制的皇室律法象征,此刻却要戴在曾经的枕边人头上。
矿脉河的水依旧流淌,谢翎遥翻开新税则,发现扉页多了行小楷,“骨龄算税法甚好,可补谢家税论之缺。”
墨迹未干,旁边画着只展翅的翎羽。
她摸着字迹,想起他今夜挡刀的身影,突然明白,有些守护,早在税则之外,却比任何条文都更坚实。
而在女皇的偏殿,贵君的衣摆掠过地面的瞬间,明镜冠上的算筹纹与税帖残页的三珠法悄然呼应......
这场始于矿脉河的算筹之战,终将在皇权与税则的碰撞中,揭开二十年前火奴塔的真正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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