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则殿的煤晶灯在晨雾中泛着微光，谢翎遥踮脚擦拭灯盏，指尖沾了灯芯的白灰。
她习惯性地用袖口蹭去，这个动作让斜倚在廊柱旁的铭川呼吸一滞......
千年前，吴子怡在旧书店整理典籍时，也是这样用袖口蹭掉粉笔灰，腕间银镯与煤晶灯的光相映成辉。
那时的阳光穿过窗棂，在她右肩投下的蝴蝶状阴影，与此刻谢翎遥灼伤处的光影分毫不差，连阴影边缘的锯齿纹都像用同一把尺子量过。
“大人盯着翎遥姑娘的肩膀发什么呆？”阿岩的扫帚突然扫过铭川脚边。
煤晶粉尘扬起，在晨光中形成细小的金雾，“难不成也想学老子在碑底刻‘尉迟铭川暗恋谢翎遥’？字都给你想好了，左边刻云雷纹，右边刻九芒星，中间再画个牵着手的小人！”
铭川猛地回神，耳尖瞬间通红，岩纹匕首在掌心刻出月牙形血痕才稳住声线：“管好你的钻头，再胡言乱语，本官就让你去给火奴幼丁当算筹先生，每天教他们写‘阿岩是笨蛋’五个字！”
他指尖无意识着刀柄上的“ZY”，那是用子怡名字的首字母刻的，笔画间还留着千年前的体温。
煤晶灯的爆裂声中，暴雨中子怡坠楼的场景又在眼前闪过，她坠落时校服领口翻开，露出的右肩血渍，此刻正在谢翎遥的灼伤处缓缓渗出血珠。
谢翎遥转身，右肩灼伤处被煤晶灯投下蝴蝶状阴影，碎玉在领口晃出细碎的光：“阿岩，把新税单递给我。大人昨夜又守碑到天亮，连早膳都没动筷子。”
她的语气带着契令使的威严，却在看见铭川袖口的煤晶粉时，指尖不自觉地想帮他拍掉。
“税单在案几上，压着阿岩的钻头呢！”阿岩咧嘴笑，突然压低声音，“翎遥姑娘，大人看你的眼神，比看税则碑还认真十倍！”
铭川别过脸，望向窗外的煤晶灯海，却看见谢翎遥的影子被灯光拉长，与记忆中子怡在旧书店的剪影重叠。
煤晶灯的光在她右肩晃动，灼伤边缘的细小纹路，竟与子怡坠楼时被钢筋划破的伤口走向分毫不差，连愈合时留下的淡金纹路，都像量子流划过的轨迹。
他喉间发紧，前世日记本里的字迹突然清晰：「子怡的血滴在我掌心时，煤晶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那是量子流第2000次波动的信号。」
阿岩扛着扫帚撞翻煤晶灯，白灰如雪花般洒在谢翎遥肩头，渐渐聚成九芒星的形状，中心恰好覆盖她的灼伤。
“翎遥姑娘，你肩膀会发光！比大人偷偷绣在袖口的双雀纹还好看十倍，倒像是税神降世的印记！”他挠头，“不过这图案，咋和大人密室里的旧笔记本画的一样？”
谢翎遥笑着拍掉白灰，指尖划过灼伤：“阿岩再胡说，就把你的钻头送给大皇子当镇纸。”
她没看见铭川瞳孔骤缩......那九芒星的中心缺口，正是子怡坠楼时血渍的形状，而缺口的方向，与谢翎遥碎玉的裂痕完全一致。
他突然想起，千年前为子怡设计的护身符，正是以她右肩的蝴蝶疤痕为原型，九芒星的缺口，是他故意留下的“量子流锚点”。
邻国王子的使团闯入时，铭川正在核对火奴户籍，狼毫笔尖在“李铁蛋”的名字旁停顿......这个名字，与前世孤儿院2001号床位的孩子一模一样。
黄金税单上的人口统计栏，用的正是前世孤儿院的户籍表格式，「火奴编号2001」的油墨还未干透，散发的气味与千年前车祸现场的汽油味奇妙地重合。
税单底部的水印，赫然是前世他为子怡画的蝴蝶草稿，翅膀边缘的锯齿纹，与谢翎遥碎玉的缺口严丝合缝。
“谢大人，敝国新税则......‘火奴人丁税’，需为每个火奴登记编号。”使者的鎏金算盘刻着九芒星，算珠碰撞声像极了前世实验室的量子流计数器，“编号从2001开始，每道编号都将刻在火奴右肩，与税神之女的灼伤遥相呼应。”
谢翎遥刚要开口，铭川突然按住她的手，掌心的薄茧擦过她的手腕，岩纹匕首在税单划出云雷纹，却在接触税单的瞬间颤抖......税单上“2001”的编号旁，画着极小的蝴蝶图案，正是子怡坠楼前塞在他掌心的素描。
他盯着使者的眼睛，声音发颤，却比煤晶河底的玄冰更冷：“贵国的编号格式，倒是像极了某世孤儿院的牢笼，每个孩子的脚踝上，都刻着这样的编号。”
使者脸色微变，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掉落：“尉迟大人说笑了，这是贵国税则的荣光......”
“荣光？”铭川抬头，目光落在谢翎遥右肩，那里的血珠正沿着灼伤边缘滚落，“我最爱的人，曾在这样的编号下长大，她坠楼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脏了.....对不起....。’”
谢翎遥怔住，第一次看见铭川眼中翻涌的泪意，那是比煤晶灯更炽热的光。
煤晶灯突然爆裂，火星溅在她右肩，灼伤处的血珠与税单上的蝴蝶水印融合，形成与子怡坠楼时完全相同的血渍形状，连血珠扩散的纹路，都像极了量子流的轨迹。
大皇子的黑金卫密室内，烛火在量子流咒文上跳动，刀异捧着碎玉残片跪地，盔甲缝隙间渗出煤晶粉：“殿下，税则碑的量子流锚点找到了。谢翎遥的灼伤是‘火吻印’，尉迟铭川的云雷纹是‘量子锚’，双纹共振时，能引爆整个鄮国的煤晶矿脉。”
大皇子盯着残片上的九芒星，指尖划过咒文，袖口的黑金纹与税单上的编号呼应：“父相的咒文，能让这对印记变成催命符？”
“只需在火奴烙印税中加入量子流粉末。”刀异点头，盔甲下的皮肤刻着相同咒文，“每个火奴右肩的九芒星纹，都会成为吸食他们灵力的锚点。
尉迟铭川每护一个百姓，就会抽干那人的灵力，首到谢翎遥的灼伤溃烂而亡。”
大皇子轻笑，烛火在他眼底跳动：“去告诉邻国王子，‘火奴烙印税’，本宫准了。再派人在税则碑下埋量子流核心，本皇子要看看，这对双生印记，是护民还是害民。”
午后，谢翎遥带着算筹来找铭川时，他正在校勘新税则，狼毫在“民贵”二字旁停顿三次。
她指尖无意划过他掌心的薄茧，触感熟悉得让人心颤......那是前世作为武术宗师握剑三十年磨出的茧，与今生握岩纹匕首的位置分毫不差，连茧子边缘的弧度，都像用同一把剑刻出来的。
“大人掌心的茧，比矿工的还深。”她轻声道，“是握刀握了十年吗？”
铭川慌忙缩回手，狼毫在税则上划出墨痕：“算错一笔，本官就用你的血画押。”
他别过脸，耳尖通红，却看见谢翎遥颈间的碎玉在阳光下转动，露出内侧的“川”字......那是他千年前刻上去的，希望她能记得，有个叫“阿川”的人，会跨越时空来找她。
谢翎遥挑眉，突然凑近，碎玉的光映在铭川眼底：“大人耳尖都红了，校勘税则还能分心？阿岩说，碑底的‘尉迟铭川’西个字，你偷偷描了七遍金边，连‘川’字的最后一竖，都要对着我的名字。”
铭川手一抖，狼毫滴下墨点，在“民贵”旁晕开：“阿岩再胡言，本官就让他去守三个月煤晶矿洞，每天数清楚每块煤晶的纹路，少一块就用钻头刻自己的名字！”
女皇的凤辇突然降临，煤晶香混着桂花糕的甜腻涌进殿内：“哀家听说，有人在税则碑刻情书？铭川啊，你父亲当年追哀家时，也在煤晶墙上刻了三千只双雀，结果被哀家罚抄税则三年......”
她盯着铭川通红的耳尖，笑得前仰后合，“不过哀家可以破例，只要你肯说实话，哀家就赐你们‘税则双生’的婚典，让全鄮国的煤晶灯都为你们亮三天！”
铭川突然跪下，岩纹匕首重重磕在煤晶砖上：“陛下，臣有一事相求......请准臣，用余生护她周全。不为税则，不为鄮国，只为……”他抬头，望向谢翎遥，喉间像塞了块煤晶，“只为她是谢翎遥。”
谢翎遥愣住，手中的算筹悄然滑落，算珠在煤晶砖上滚出细碎的光。
她看着铭川通红的耳尖，第一次发现，这个总是站在阴影里的大人，眼中倒映的，全是她的影子。
子时，铭川走进密室，量子流笔记在煤晶灯下显形，纸页间夹着千年前的蝴蝶标本，翅膀上的金粉早己剥落，却在遇见谢翎遥的碎玉后，重新泛光。
末页画着谢翎遥的侧脸，旁边写着：「第2001次轮回，目标：护她周全，无论她是子怡还是翎遥。」
他指尖抚过“吴子怡”三个字，煤晶灯突然爆亮，谢翎遥的碎玉在税则殿方向发热，像极了千年前他第一次触碰到她掌心时的温度。
“原来你一首都在。”他轻声道，岩纹匕首划过“吴子怡”，笔尖悬在“谢翎遥”上方颤抖。
煤晶突然震动，字迹隐去，却在旁边显形一行新字：「量子流的尽头，是你我的初遇，在旧书店的第十三个书架旁。」
他终于落泪......千年前的初遇，子怡踮脚拿高处的《量子流导论》，袖口蹭到的粉笔灰落在他手背上。
暴雨中的离别，她的血滴在他掌心，染透了笔记本里未完成的九芒星蝴蝶。
两千年的轮回，每个转身，每个对视，都是量子流编织的重逢。
谢翎遥的右肩灼伤，是他没能护住的伤。
颈间的碎玉，是他用余生祭炼的锚点。
而此刻的税则碑，正是他们跨越时空的约定，用两千年的时光，刻下一句“护你周全”。
次日，税则殿的煤晶灯突然全部爆裂，玻璃碎片如雪花般坠落。
谢翎遥被火星溅到，本能地躲进铭川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煤晶香与血腥气......那是岩纹匕首划破掌心的味道。
他紧紧抱住她，感受着她的心跳，与千年前在旧书店听见的，同一频率。
“大人？”谢翎遥疑惑地抬头，看见他眼中未褪的泪光，“你的手……”
铭川低头，看见她右肩的灼伤在火光中泛着微光，与记忆中的血渍重叠，而他掌心的血，正沿着她的碎玉流淌，在煤晶灯下形成完整的护民图腾。
他终于明白，量子流的轮回不是惩罚，是让他有机会，用两千年的记忆，护她一世周全，无论她是吴子怡，还是谢翎遥。
“没事。”他轻声道，声音比煤晶灯更温柔，“只是煤晶灯，认出了它的主人。”
谢翎遥没听懂，但她听见铭川的心跳，像煤晶河底的玄冰，终于开始融化，化作千年前旧书店的阳光，化作暴雨中的伞，化作两千年里每个默默守护的夜晚。
阿岩扛着钻头冲进来时，正看见这一幕，咧嘴笑出缺牙：“大人，您这护民姿势，比碑上的双纹图腾还好看！不过您流血了，翎遥姑娘快给他包扎呀！”
铭川耳尖通红，慌忙推开谢翎遥，岩纹匕首虚劈过去，却在看见她担忧的眼神时，彻底软了声线：“阿岩，去拿药箱。”
他低头，看见煤晶灯的碎片在晨光中闪烁，每一片都映着谢翎遥的侧脸，与千年前日记本里的素描，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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