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非港口的咸风灌进医务室。
艾登的鹅颈灯在桌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他盯着显微镜下的血样。
瑟西莉的红细胞正像双雀星般围绕星砂旋转。
和三天前坏血病爆发时的景象，一模一样。
“医生！又有三个船员牙龈出血！”见习水手撞开门，海盐结晶还沾在袖口，“他们吃了港口换来的腌肉！”
艾登的镊子悬在半空：“上次的醋泡面包还有吗？”
“只剩半桶了！”见习水手的声音带着哭腔，“船长说腌肉里掺了船蛆黏液......”
“去把瑟西莉小姐请来。”艾登扯下亚麻手套，目光扫过墙上的航海日志，“记得带银针刺血......要无名指的血。”
解剖台上的星砂贝突然裂开。
珍珠母贝的光泽映着瑟西莉的倒影。
艾登的解剖刀停在半空中。
贝壳内侧的纹路，竟和瑟西莉肺部的X光片，完全一致。
“艾登？”卡斯宾的声音带着海盐的涩味，“德雷克在甲板发现保罗的漂流瓶，里面装着......”
“等一下。”艾登举起贝壳，“你看这层结晶，和瑟西莉的肺叶......”
他突然注意到卡斯宾袖口的血渍。
“你又抽了她的血？”
卡斯宾的指尖顿在鲸骨导航仪上：“她主动要求的。”
“主动？”艾登的声音提高，“你明知道红细胞结晶化速度在加快！”
“那你说怎么办？”卡斯宾的语气带着疲惫，“看着船员一个个烂掉牙龈，还是看着瑟西莉在星图室咳到晕倒？”
货舱的阴影里，马库斯的咳嗽声像漏风的风箱。
艾登的手术刀划开他的手腕。
黑色血液里竟漂浮着微型鸢尾花。
和保罗舰队的旗帜，一模一样。
“威尼斯商帮......”马库斯的牙齿缝渗着金粉，“他们在我体内养虫，就像养船蛆。”
他抓住艾登的手腕，“看他的舵轮......刻着我妻子的名字......”
艾登的瞳孔骤缩：“EB是埃莉诺？瑟西莉的母亲？”
马库斯艰难点头：“十年前......星图失窃......”
“为什么现在才说？”卡斯宾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鲸骨匕首在掌心泛着冷光。
马库斯笑了，金粉从齿缝掉落：“因为......你们的血，能让虫群害怕......”
星图室的烛光下，瑟西莉的血滴在羊皮纸上，自动晕染成双雀星图案。
艾登的鹅毛笔悬在航海日志上方，墨水在“CT&CB”缩写旁晕开。
“像不像死亡岛的壁画？”瑟西莉的指尖划过自己的船锚胎记，“父亲说，这是导航星的印记。”
艾登没说话，显微镜下的红细胞正在结晶。
“艾登？”瑟西莉歪头看着他，“你脸色很差。”
“只是......”艾登合上显微镜，“在想马库斯说的话，关于你母亲的星图。”
“我母亲的星图......”瑟西莉的目光落在航海日志上，“是不是和我后颈的星砂有关？”
甲板的朗姆酒桶散发着腐臭。
德雷克的鲸骨义肢正撬开最后一桶。
艾登的银勺刚接触酒液。
表面就浮起密密麻麻的船蛆幼虫。
“下毒的人，不知道我在酒里加了醋。”德雷克的声音像生锈的锚链，“就像他们不知道，瑟西莉的血能让虫群听话。”
艾登用试管取了些酒液：“这些幼虫......排列成数字。”
“数字？”德雷克凑近，独眼里映着放大镜的反光，“什么数字？”
“21。”艾登的声音发紧，“和瑟西莉星图上的新大陆纬度一样。”
德雷克的义肢骤然收紧：“保罗在拿她的血做实验。”
医务室的吊床上，莉迪亚的海盗服浸着血。
艾登的缝合针突然掉落。
她的后背，竟有和瑟西莉相同的船锚胎记，只是颜色更浅，像褪色的星图。
“别看了，”莉迪亚的声音带着朗姆酒的醉意，“德雷克说，这是海盗王的印记。”
她转头时，发丝扫过艾登的手腕，“就像瑟西莉的，能导航。”
艾登假装镇定：“海盗王的印记都长在后背？”
“不然呢？”莉迪亚笑了，牵扯到肩上的伤口，“要我把德雷克的义肢卸下来给你看？他后颈也有个锚印呢。”
截获的信笺在火盆里卷曲。
艾登的夜视镜还带着西非的沙砾。
“星蚀船蛆己培育成功，”他念出密信，“能吞噬双龙骨，需要星象师的血激活。”
卡斯宾的鲸骨匕首突然插入桌面：“他们怎么知道双龙骨的存在？”
艾登指向信末的金粉印记：“马库斯的袖口，一首有这种金粉。”
“所以从布里斯托尔港开始......”卡斯宾的声音低沉，“我们就被监视了。”
“还有瑟西莉的每一滴血。”艾登合上信笺，“保罗要的不是黄金，是能让舰队永生的导航仪。”
造船厂的工具间，布里吉特的凿子划伤手腕。
鲜血滴在龙骨上。
伤口竟在十秒内愈合。
艾登的试管接住血珠，发现红细胞表面覆盖着星砂般的鳞片。
“父亲说，”布里吉特捡起木雕小船，“护民者的血，能让船蛆害怕。”
她的围裙口袋露出半截星图，“就像瑟西莉的，能让星辰发光。”
艾登盯着试管：“你父亲还说过什么？”
“说索恩克罗夫特家的船......”布里吉特突然压低声音，“龙骨里藏着能让星砂共振的秘密。”
羊皮纸上的字迹被泪水晕开。
艾登盯着X光片，肺叶的结晶化己达30%。
他拿起鹅毛笔，在诊断书末尾画了艘小船，船底刻着“CT&CB”......和卡斯宾十岁时的“希望号”，一模一样。
“艾登？”瑟西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听见马库斯说，我母亲的星图......”
他迅速合上账本：“只是普通坏血病，”他扯出笑容，“你的血，比任何药剂都有效。”
瑟西莉走进来，指尖划过他画的小船：“这是......希望号？”
艾登点头，喉咙发紧：“卡斯宾十岁时的小艇，还记得吗？”
实验室的蒸馏器发出蜂鸣。
艾登将瑟西莉的血注入星砂贝，液体突然发出双雀星的光芒。
他在标签写下：“以血为锚，以骨为舵，星辰终会坠落。”
卡斯宾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艾登迅速藏起试管。
但少年造船师的目光，早己落在显微镜下的双雀纹......和他舵轮上的刻痕，分毫不差。
“她的血，”卡斯宾的声音发颤，“能让星砂贝导航，就像......”
“就像她的心跳，”艾登打断他，“是我们的罗盘。”
卡斯宾沉默许久，突然说：“在黑荆棘码头，她画的第一张潮汐图，救了我们的命。”
艾登望向窗外：“现在，她的血在救整个船队。”
当季风转向东北，艾登站在医务室门口。
他看着瑟西莉和卡斯宾在舵轮旁低语。
她的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老茧，而他的拇指，着她右肩的灼痕......像在确认，彼此的心跳是否还在共振。
莉迪亚的望远镜指向远方，那里，黄金海岸的沙丘在阳光下闪烁，像撒了把星砂。
布里吉特正在修补船舵，凿子在龙骨上刻下新的符号，和马库斯脾脏的“EB”，和瑟西莉星图的“CB”，形成完整的双雀星。
艾登翻开航海日志，最后一页画着两个交叠的船锚，中间写着：“1497年夏至，双生锚点的密码，藏在彼此的心跳里。”
他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不仅是香料之路的风暴，还有21岁的星象预言。
但此刻，他望着甲板上的众人......德雷克在调试鲸骨炮，莉迪亚在晾晒双雀旗，卡斯宾和瑟西莉的影子交叠在舵轮上。
突然明白，所谓航海的密码，从来不是星砂或血液，而是愿意与彼此共赴深渊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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