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徭楼的雕花木门“咣当”撞在墙上，阿岩的扫帚杆还卡在门缝里，谢翎遥手中的烛台晃出几滴蜡油：“阿岩！你就不能轻些？再撞坏门轴，大人又要罚你抄税则了。”
“谢姑娘快看！”阿岩扒着梁柱暗格，鼻尖几乎贴在木头上，指尖抠着裂缝里的青铜角，“这缝里卡着个硬东西！肯定是谢大人藏的宝贝——”他猛然发力，暗格“咔嗒”弹开，半片青铜算盘的棱角露出来，算珠在煤晶灯下泛着冷光。
谢翎遥的指尖刚触到算盘边缘，右肩的灼伤突然发烫，耒耜纹在礼服下若隐若现：“这算盘……”
“民贵君轻？”阿岩歪头盯着算珠，扫帚杆“当啷”落地，“比大司命那把黄金算盘顺眼多了。谢姑娘你看，这底部刻着云雷纹，跟你肩上的印记是不是一模一样？”
算珠底部的云雷纹与耒耜纹交叠，谢翎遥的手指微微发颤：“是父亲的笔迹。他当年总说，税则的根本是民贵于君……”她翻开算盘内侧，褪色的血字突然映入眼帘：“翎儿右肩胎记，乃木君神像耒耜纹，见此纹如见谢氏之魂。”
“阿岩，把灯举近些。”谢翎遥的声音发颤，煤晶灯的光映出算盘内侧的“护女”二字，“这是父亲的血书。”
“好嘞！”阿岩举高煤晶灯，却不小心碰翻灯座，火光爆闪间暗格深处滑出半片襁褓布，边缘的九芒星纹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哎哟！谢姑娘你瞧，这布上的星星纹，跟你碎玉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谢翎遥接过襁褓布，指尖抚过绣纹：“这是母亲的手艺。她当年总说，九芒星是木君座的护佑……”她的声音突然哽咽，“阿岩，父亲把这些藏在这里，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大司命要赶尽杀绝呗！”阿岩挠挠头，突然瞥见算盘内侧的血字发光，“谢姑娘你肩膀在发烫！快看看，是不是跟‘护女’二字对上了？”
木门被踢开的巨响打断他的话，铭川的岩纹匕首擦着他耳尖钉在门框上，刀刃还在轻轻颤动：“轻徭楼禁止明火，你们想烧了税则典籍？”他话音未落，目光己锁在谢翎遥手中的算盘上，喉结重重滚动。
“大人认得这算盘？”谢翎遥举起算盘，算珠“民贵”二字正对着他的云雷纹官印。
铭川的耳尖迅速泛红，岩纹匕首在地面划出急促的弧光：“此乃税学圣物，不可轻易示人。”他突然背手，声音却软下来，“翎遥，这算盘来历特殊，若被大司命知晓——”
阿岩梗着脖子插话：“大人昨日还说轻徭楼梁柱有玄机，让我们留意暗格！如今找到了圣物，怎么倒怕起来了？”
“多嘴！”铭川瞪他一眼，却在望向谢翎遥时放软声音，“阿岩不懂规矩，你别跟着胡闹。”
楼下突然传来甲胄撞击声，三皇子的冷笑顺着楼梯往上飘：“二皇兄果然在这儿！鄮国的税则殿，竟成了谢氏余孽私藏反物的巢穴？”
十二名黑金锦衣卫撞开房门，三皇子的指节重重敲在算盘上，算珠震落拼成“逆党”二字：“瞧瞧这谋反铁证！算珠刻着‘民贵君轻’，分明是蔑视君权，与谢长天的反诗如出一辙！”
铭川的岩纹匕首瞬间抵住他手腕，云雷纹官印“当啷”砸在地上：“翡康王可知，私毁官署遗物者，按《鄮国税则》第三十七条，罚矿税千两？”他踢飞地上的算珠，算珠竟自动复位成“民贵”，“还是说，您想替大司命缴这笔罚金？”
三皇子甩袖后退，目光落在谢翎遥颈间碎玉：“谢氏余孽竟敢佩戴玉饰，当真是贼心不死！”他突然伸手欲夺，“本王今日便替母皇清理余孽——”
“翡康王这是要抗旨？”女皇的凤纹靴踏入房门，岩卫营甲胄映得室内通明，“轻徭楼乃税则重地，未经允许闯入……岳贯，该怎么罚？”
岳贯抱拳：“回陛下，闭门禁足三月，缴半年俸禄。”
三皇子涨红了脸：“母皇！儿臣是为了维护税则威严——”
“维护威严？”女皇扫过青铜算盘，忽然轻笑，“这算盘上的‘民贵’，倒比你的‘威严’更得朕心。”她转向铭川，眼尾微挑，“不过铭川啊，私藏圣物——今晚凤仪殿的账，该怎么算？”
铭川的耳尖几乎滴血，阿岩却突然举着算珠蹦起来：“谢姑娘你看！这颗珠子刻着‘翎’字！跟大人袖口的暗纹一模一样！原来大人早把你刻进算珠啦！”
“阿岩！”铭川的岩纹匕首差点滑落，“还不快捡算珠？”
谢翎遥望着算珠上的小字，忽然想起矿脉里铭川替她挡刀的模样：“大人何时刻的？”
铭川别过脸：“税则规定，护官需……需记录护主之名。”
“哦？”谢翎遥轻笑，指尖划过他袖口暗纹，“原来大人的税则，早把我算进了护主之列？”
三皇子趁机踹翻算盘，算珠滚落满地：“母皇请看，他们公然私相授受，无视税则威严！”
“够了！”铭川突然弯腰捡起算珠，岩纹匕首在地面刻下税则条文，“翡康王损毁圣物，按律当革去爵位——”
“尉迟铭川！”三皇子突然拔剑，“你护着谢氏妖女，当真是忘了自己姓尉迟？忘了大司命的养育之恩？”
刀异的黑金刀同时出鞘，却被阿岩的扫帚杆架住：“刀头儿，你家大人都自身难保，还护着他？”他咧嘴一笑，“上次矿洞交手，你可还差我半招呢！”
刀异的刀刃压下三分：“阿岩，你背叛黑金卫？”
“谁背叛了？”阿岩突然扫倒煤晶灯，火光中算珠自动拼成“民贵”，“我们护的是鄮国百姓，可不是贪腐的大司命！”
谢翎遥趁机收起襁褓布，却发现三皇子鞋底粘着的鎏金碎屑——那是税则殿修缮时专用的漆片。她凑近铭川耳边：“大人，三皇子去过税则殿。”
铭川的眼神一冷，岩纹匕首指向三皇子：“翡康王鞋底的鎏金漆，怕是从税则殿偷来的吧？税则殿乃禁地，您擅自闯入，按律当——”
三皇子脸色骤变，甩袖退出门外：“尉迟铭川，你给本王等着！本王定要让母皇看清你的真面目！”
待众人退去，铭川将青铜算盘供奉在税则殿中央。云雷纹官印刚触算盘，煤晶灯齐亮，照亮谢长天手书的“轻徭薄赋”横幅，墨迹与算盘上的血字隐隐呼应。
谢翎遥望着铭川俯身刻字的背影：“大人刻的是‘长天大人千古’？”
铭川的动作顿住，指尖抚过算盘边缘：“鄮国需要这样的算盘，算民命，不算官威。”他忽然转身，岩纹匕首划过烛火，“明日随我查税仓，三皇子的算盘，该收收了。”
谢翎遥摸着算珠上的“翎”字，想起阿岩的话——原来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光里，他早己将她的名字，刻进了算珠，刻进了每一道为她亮起的云雷纹中。
轻徭楼外，三皇子盯着手中的襁褓布，九芒星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勾起唇角：“谢翎遥啊谢翎遥，你以为有尉迟铭川护着，就能躲开你的身世吗？等你知道自己肩上的印记意味着什么，怕连他也保不住你……”
他转身走向阴影，鞋底的鎏金碎屑落在地上，如同撒下的阴谋种子。而税则殿内，青铜算盘的算珠突然轻响，“护女”二字在黑暗中微微发亮，与谢翎遥右肩的耒耜纹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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