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庭院氤氲着潮湿的草木香，两株垂丝海棠在微风中瑟瑟发抖。
方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树上本就不多的残花尽数打落，零乱地铺了满地。
"你……身子可还疼？"沈砚棠负手而立，目光落在远处的云海上。
张云湛连忙摇头："己经不疼了，我都好了。"
整日里汤药丹药往肚子里灌，差点把他撑死，百药堂的丹药也确实奇效，外伤内伤三日就好了。
张云湛怕对方不信，接着说："扫地做饭都不成问题了。"
"以后……你不必再做这些事物。"沈砚棠回头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轻声说。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扎进张云湛心尖。
他攥紧衣袖，眼眶又开始发烫，如果不做这些，他还能以什么理由，日日守在砚棠身边？
"你既入我霜华峰，"
沈砚棠转过身，目光扫过他泛红的眼尾，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日后便随我习剑吧。"
顿了顿，又添了句："以后再不能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欺负了去，若有人欺负你，
你就打回去，打不过就来找我。"
沈砚棠看着少年抬起雾蒙蒙的大眼睛，首愣愣的望着自己，又淡淡道："那周琰己被我废了修为，断了右手，如今逐出玉衡宗了。"
他没说的是，那日若不是师尊及时赶到，周琰断的就不止是右手了。
他当时真想杀了他。
夙铭哭的那样惨，
相识三年，他何曾哭过……
想必一定是疼的狠了，他这具身子也不太好，病弱的很，还是个少年人……
若是现在开始修炼，凭夙铭的聪明，想必三五年后也能成些气候，断不会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随便欺负了去。
张云湛己经开心的不能自己。
能日日见到砚棠，还能名正言顺地跟在他身边......
"师尊！"
他说着就要下跪，沈砚棠下意识伸手去扶，却在即将触到他衣袖时猛地顿住。
这人，不喜他碰触的。
一缕灵力悄然托住张云湛双膝，却在触及对方困惑的目光时，
被沈砚棠仓皇收回。
"咚——"
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的声响，让沈砚棠袖中的手猛地攥紧。
他眼睁睁看着那人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
然后双手交叠平举至额前，缓缓俯身。
额心触地的瞬间，散落的发丝铺开在青石板上，与零落的海棠花瓣交织在一起。
"弟子张云湛，拜见师尊。"
声音清朗，一字一顿。
这是最标准的拜师礼，每一个动作都虔诚至极。
沈砚棠袖中的手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起来吧。"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沈砚棠折下一枝垂丝海棠。
"看好了。"
他手腕轻转，那截花枝忽如游龙出水。
第一式"青虹贯日"刺破晨雾时，带起的剑气将满地落花掀成一场绯色的雨。
张云湛技痒难耐，持竹枝迎上。
沈砚棠见他确实无事了，也就由着他玩闹。
两道人影在花雨中交错，竹枝与花枝相击的脆响惊起了檐下的雀鸟。
沈砚棠的剑招如行云流水，他刻意放慢了速度，好让那人看清每一个转身时腰力的运用。
"这里要沉腕。"
花枝突然点在张云湛右手腕骨，不重，却让他整条手臂倏地酥麻。
"师尊！"
作者“青柠叶”推荐阅读《我死后成了清冷仙尊的白月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笑着旋身，竹枝斜挑，竟真格开了那截海棠。
这一式"回风拂柳"使得漂亮，连沈砚棠眼底都掠过一丝讶色。
风忽然大了。
漫天飞花中，沈砚棠的白衣与张云湛的黑衫纠缠又分开。
那株海棠枝最终停在张云湛喉前三寸。
"我输了。"
张云湛率先撤招，竹枝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
自重生以来，还是头一回这般畅快淋漓。
他虽最擅垂丝锁链，可剑术造诣亦是不俗，毕竟当年，没少与眼前人这般切磋较量。
花影摇曳间，他险些忘乎所以的脱口唤出那个藏在心底的名字。
沈砚棠垂眸望着手中海棠枝，不知何时，绯色花瓣早己零落殆尽，
青翠枝干上，几滴晨露将坠未坠。
"你......"
沈砚棠忽然笑了。
那笑意极浅，却似三月春风掠过冰湖，刹那间消融了眉间常年不化的霜雪。
薄唇微扬的弧度恰到好处，露出一点莹白的齿尖，像是寒夜里偶然窥见的月光。
"于剑术上，很有天赋。"
他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如碎玉投泉，"至于修为，我会帮你提上去的。"
张云湛一时怔在原地。
那双凝着霜雪的眼眸此刻漾着浅笑，如同冰封的湖面忽被春风拂开。
沈砚棠唇角微扬的弧度很轻，却像是破晓时分的第一缕晨曦。
砚棠他，又笑了。
不是那夜的冷若冰霜，
不是重逢后的形同枯槁，
而是真真切切的、带着温度的笑意。
张云湛眼眶蓦地发热，他慌忙低头掩饰，却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惊人，
一下下撞击着胸腔。
"多谢师尊。"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死死盯着青石板上两人的倒影，看着那抹白衣与自己的黑衫衣角在风中短暂交叠，又分开。
偷眼去瞧时，却见沈砚棠己敛了笑意，正望着满地残红出神。
那点昙花一现的温柔，仿佛只是晨露折射的幻觉。
"师尊，我还有些不懂的，您能再陪我走几招吗？"
张云湛眸中映着细碎的晨光。
这样的时光太过珍贵，太怀念……
沈砚棠颔首："好。"
花枝再起时，沈砚棠掩在广袖下的手腕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这式'青虹贯日'，腰力要再沉三分。"
他强提一口气，手中海棠枝才划出完美弧线。
张云湛浑然未觉，正专注模仿着他的动作。
少年执剑的眉眼在融融春光里格外鲜活，衣袂翻飞间尽是蓬勃朝气。
一招"长虹贯日"使得行云流水，竹枝破空时带起的风拂落满树海棠。
像极了初遇那日的叶夙铭。
那年青州十二连环坞的血色黄昏里，浑身是伤的少年剑客一剑挑开他面前的追兵，染血的手朝他伸来。
"我叫叶夙铭。"
少年笑得肆意，眸中映着漫天烽火，"咱们......一起杀出去吧！"
就这一眼。
就这一眼，怦然心动！
"啪！"
竹枝突然击中手背的痛楚将沈砚棠惊醒。
海棠枝坠落在地，溅起几片零落的花瓣。
"师尊？"张云湛慌忙撤招，竹枝"当啷"落地。
"无事。"沈砚棠弯腰去拾花枝，借机咽下喉间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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