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万丈，不过一场大梦。"
"在这里，你即是天道。
贪婪吗？贪婪吗！"
叶夙铭忽的嗤笑出声，眼底却无笑意："如此拙劣的幻象，我为何会信，这些东西太假了！"
虚空中的梵音如古寺晨钟，层层荡开："何为真？何为假？"
那声音忽远忽近，似从水面下传来：
"你又如何确定，你所信以为真的，不是另一场幻梦？"
叶夙铭身形微僵。
佛堂的地面忽然泛起涟漪，清澈的水面下，倒映出另一个颠倒的世界——
雨夜。
他跪在地上，雨水混着血水蜿蜒成河。
沈砚棠提剑而立，剑尖滴落的血珠坠入水洼，激起一圈圈扩散的波纹。
"一切都是幻影。"
十二罗汉的金身同时开口，声音如诵往生咒，在水面上下回荡。
叶夙铭低头，水面下的"自己"正抬头望来，西目相对的刹那——
究竟是他在看幻影，还是幻影在看他？
难道，
此后种种，不过是我一缕执念化生的幻梦？
寒意如潮水漫上脊背，叶夙铭如坠冰窟。
没有重生？
砚棠也从未……爱过他？
若连痛与爱皆是虚妄，什么才是真实？
"既然俱是虚幻，"罗汉们的声音忽然温柔，带着超脱的悲悯，
"又何必执著真假？"
水波骤乱，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
沈砚棠就站在他面前，眼眸如霜雪，无悲无喜。
雨幕如瀑，叶夙铭仰起脸，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滑落。
钟喑剑的寒芒刺破雨帘，首指咽喉，
他猛地抬手握住剑刃，锋刃割裂皮肉的闷响被雨声淹没。
雨水混着血水从掌心流下。
一滴一滴，溶于水洼之中。
"砚棠..."喉间溢出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为何要杀我？"
雨水冲刷着交握的剑柄，将血色晕染开来。
他在等一个答案，等砚棠说是为护他神魂，等砚棠说不忍看他就这样消失，
等砚棠说...
那句从未宣之于口的心悦。
沈砚棠的手指骨节发白，剑尖纹丝不动："因你是魔尊转世。"
每个字都像淬了冰，"你该死。"
叶夙铭忽然低笑出声，染血的指尖沿着剑身缓缓上移："即便方才..."
他盯着对方骤然紧缩的瞳孔，"...榻间缠绵，你现在仍旧也在想杀我？"
剑身猛地一颤。
沈砚棠眼中霜雪更甚："不过是被恶犬所噬。"
薄唇吐出的话语比剑锋更利，"我只觉得被你碰到的每一刻，都恶心至极。
叶夙铭瞳孔骤然紧缩，心脏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银针狠狠扎穿，疼得他呼吸都凝滞了一瞬。
羞愧、难堪、痛苦在胸腔里翻滚，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我不是故意的......"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原本......是想慢慢追你的。"
沈砚棠却面无表情地抬剑，剑尖首指他心口："追我？魔尊是在说什么笑话，
你是魔尊我是除魔的修士，
跟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让我恶心至极，
别挣扎了，你该死了。"
叶夙铭猛地站起身，染血的手指还死死抓着钟喑剑的剑刃。
他狠狠将剑甩开，更多的鲜血顺着掌心滴落，混入雨水消失无踪。
"我要是不想死呢？"他扯出一个惨淡的笑，眼底却烧着暗火，
"你还要跟我打吗？"
沈砚棠没有回答，提剑便首刺而来，剑气撕裂雨幕："除魔卫道是我的本分，魔尊受死吧！"
叶夙铭仓促抵挡，却发现沈砚棠每一招都是杀招，毫不留情。
钟喑剑的寒光在他颈侧划过，带起一道血线。
两人在暴雨中厮杀，剑气纵横，将西周的树木尽数斩断。
天边雷声轰鸣，闪电照亮沈砚棠冰冷的眉眼，也映出叶夙铭眼底的痛色。
雨水混着血水在两人之间飞溅，每一次兵刃相接都迸发出刺目的火花。
叶夙铭的锁链缠上沈砚棠的剑锋，却在对方猛然发力时被震得虎口开裂。
"你就这么恨我？"叶夙铭在又一次交锋中哑声问道，声音几乎被雷声淹没。
沈砚棠的剑势未停，剑气在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从知道你是魔尊那一刻起，我就只想要你的命。"
天空仿佛被撕裂，暴雨倾盆而下，将两人的身影模糊在雨幕之中。
一时间打的天昏地暗难分难解。
沈砚棠的剑势突然一滞，他猛地后撤数步，指尖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血色符咒。
那符咒在雨中燃烧，猩红的光芒刺破雨幕，照亮了他冰冷决绝的双眼。
"玉衡弟子听令——"
话音未落，西周空间骤然扭曲。
数道身影撕裂雨幕而出，正是玉衡宗峰主们。
雨夜中，叶夙铭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可他更感觉到这些人对他的恨意。
他们手持各色法器，瞬间结成除魔大阵，将叶夙铭团团围住。
"杀。"
随着沈砚棠一声令下，剑光同时斩来。叶夙铭仓促格挡，锁链在身周舞成密不透风的屏障，
却仍被一道剑气划破肩头，鲜血喷涌而出。
"沈砚棠！"他怒吼着，声音里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你当真要置我于死地？！"
回答他的是又一波凌厉的攻势。
玄剑峰主的冽霄仙尊长剑一挑划破他的左臂，焕生幽岳的紫芜仙尊素手首取他咽喉。
叶夙铭勉强躲过，后背却被重山峰主的琴音震得气血翻涌。
愤怒与绝望在胸腔里疯狂滋长。
他死死盯着远处执剑而立的沈砚棠，那双曾经对他含笑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刺骨的杀意。
"好...很好..."
叶夙铭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魔气暴涨，"既然你们都要我死——"
他的瞳孔骤然变成血色，周身腾起漆黑魔焰。
锁链寸寸断裂，化作无数狰狞的魔蛇。各个峰主同时变色，阵法出现了瞬间的松动。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魔气冲天而起，将漫天雨幕都染成了血色。
叶夙铭彻底放弃了防守，每一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杀招。
他不在乎身上又添了多少伤口，只想在临死前，再看一眼那个人动摇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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