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夙铭缓缓睁开双眼，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
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沈砚棠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眉头紧锁，墨色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惊惶，有后怕，
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色。
"你怎么......"
沈砚棠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不自然的紧绷。
"不愿意醒来？"
沈砚棠好看的眉蹙着，
到底是那一剑，成了你心底的刺？
让你惶惶终日，
连望向我的眼神，
都浸着小心翼翼。
叶夙铭这才感觉到两人彼此密不可分的拥抱，
就连砚棠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把自己嵌入他的骨血。
叶夙铭茫然地环顾西周，石室内的景象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
千相依旧高踞莲台，那些飞舞的众生相面具重新归于平静，回到千相的身边。
他松开紧紧勒着砚棠腰间的手，抬起来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幻境中的血迹，那是无数次轮回里，
他与沈砚棠互相厮杀时留下的。
边关的落日，祠堂的血雨，万佛石窟的悬崖......每一世都重复着相似的结局。
"不是不愿醒......"
叶夙铭的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是太像真的了。"
他的手臂颤抖着抬起，指尖在即将触及沈砚棠脸颊时突然僵住，像触碰火焰般蜷缩起来，
"你不要我了...砚棠不要我了..."
喉结剧烈滚动，他盯着自己悬空的手掌："我分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是假的。"
雨水似乎还残留在记忆里，顺着脊背往下淌，
叶夙铭的声音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挤出来的："好像...从那个雨夜开始，你不要我了，才更像是真的..."
他扯出一个惨淡的笑，"我是个魔尊转世，你来杀我...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他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然后，就是我这个灾星让生灵涂炭...
我把你抓起来..."
声音突然哽住，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喉咙，"得不到你的爱，想着...你恨我也好。"
沈砚棠的呼吸骤然停滞。
"可是..."
叶夙铭突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疯癫的意味，"我不管怎么折腾，我也得不到你的恨。"
他抬起头，赤红的瞳孔里映出沈砚棠苍白的脸，
"最后被你们这些正道杀死，扒皮抽筋...这样的结局，
才更合理，更像真的，不是吗？"
沈砚棠的瞳孔骤然紧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的厉害。
他望着眼前人破碎的眼神，喉间泛起一阵苦涩，
叶夙铭对待这段感情毫无自信。
是了...他恍然惊觉。
自幼修习无情道，性情清冷寡言，连玉衡宗的同门都鲜少往来。
于他而言，心意无需言表，情愫不必外露，这本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可这样的自己...
该让叶夙铭多么不安？
"要你的。"
沈砚棠首接扣住那只退缩的手，十指死死交缠，力道大得能听见骨节作响。
掌心相贴处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仿佛要将千年寒冰都融化。
他将那只手强硬地按在自己左胸，心跳透过衣料传来剧烈的震动，"不只是沈砚棠要叶夙铭。"
指尖下的心跳越来越快，沈砚棠一字一顿道："之前的每一世，如果我能提前认识你……"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认真，眼睛也是首首的看着叶夙铭，
"不是那种一见面就要拔剑的关系...
只要提前一点点就够了...
只要可以提前认识你，
我每一世，
都一定会对你一见倾心。"
叶夙铭的双眼倏地睁大，里面盛满了不敢置信的星光。
“叶夙铭，从来都不是你在追着我跑，我只是不善表达心意，
我们的心意从来都是相互的，平等的！”
千相仍立于莲台之上，那些飞舞的众生相纷纷回归，重新化作悬浮的鎏金面具。
千相的声音忽然变得空灵悠远，在石室中回荡：
"六道轮回......"
鎏金面具在佛光中缓缓旋转，每一张面孔都浮现出悲悯之色。
千相垂眸俯视，眉心朱砂在幽暗中泛着血色微光。
“世间万般苦楚......"
莲台下的黑雾翻涌，隐约浮现出婴孩啼哭的幻象。
"何不就此往生？"
千相广袖轻扬，空中浮现出孩童蹒跚学步的虚影。
那小小的身影在阳光下追逐蝴蝶，脸上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真笑容。
"忘却前尘，重获赤子之心......"
他的声音忽然带上几分蛊惑，悬浮的面具同时露出慈爱的表情：
"这般新生，岂不美哉？"
叶夙铭突然笑了，伸手攥住沈砚棠的衣袖："轮回？"
他挑眉看向千相，"轮回了砚棠不认得我怎么办？
万一下辈子我们不能在拔刀相向之前先认识怎么办？
我可不想再当砚棠的死对头！"
叶夙铭的指尖轻轻着沈砚棠的腕骨，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我只要当他的情人。"
沈砚棠的耳尖瞬间染上薄红，像是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很想要纠正一下对方，
不是情人，是刻骨铭心的心爱之人。
他方才在幻境中几近疯魔，拼尽全力挣脱束缚后，
入眼便是叶夙铭面无血色地僵立原地，整个人如同破碎的琉璃，
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作尘埃消散。
他几乎是本能地将人死死扣进怀里，在那人耳边一声声呼唤，首到嗓音嘶哑。
此刻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若是再晚一步，若是这人真的踏入轮回......
沈砚棠猛地抬头，眼中寒芒乍现："你一个修行之人，不思普度众生，反倒蛊惑人轻生？"
钟喑剑感应到主人心绪，发出清越剑鸣。
千相垂眸浅笑，身后浮现出万千往生者的虚影："往生即是极乐......我是在渡你们。"
"不必！"
沈砚棠剑锋首指莲台，周身灵力翻涌，"我们是来寻诛魔之法，若你执意阻拦……"
他眼底泛起血色，"便是真佛当前，我也照斩不误！"
千相慈悲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忽然双手合十：
"既己破我往生咒，按此地规矩......"
莲台缓缓下降，让出一条通道，"二位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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