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管道口,污浊的空气仿佛凝固。
微光下,那衣衫褴褛的乞儿如同护崽的母兽,将两个更小的孩子死死挡在身后,脏污的小脸上满是警惕、恐惧,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倔强。他手中紧紧攥着那支金钗,仿佛那是唯一能换取活下去希望的珍宝。
秦公公面无表情,干枯的手掌微微抬起,似乎下一刻就要再次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小贼擒拿,夺回金钗。对他而言,生存是第一要务,同情心在这片废墟中是致命的奢侈品。
然而,就在他即将动手的刹那——
青峰却上前一步,轻轻按住了秦公公的手臂。
“等一下。”青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那支金钗上,而是牢牢锁定了那个乞儿的眼睛。
就在方才西目相对的瞬间,青峰体内那死寂封印的最深处,竟然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不同于之前遭遇致命危险时的警告或反击,这次悸动更加隐晦,更像是一种…共鸣?仿佛一滴冰冷的水珠落入无波的深潭,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与此同时,他敏锐的感知力捕捉到,以那乞儿为中心,周围的“气”似乎变得有些不同。
并非灵气的汇聚,而是一种更加虚无缥缈、难以言喻的“流动感”。
黑市中无处不在的恶意、窥探和混乱的能量,在靠近这乞儿身边时,似乎都会产生极其细微的偏转或…消弭?就像湍急的河流中,一块石头虽小,却能改变水流的方向。
这种感应极其微弱,若非青峰精神力远超常人,且体内封印特殊,根本无法察觉。
这个乞儿…有古怪!
难道…这就是秦公公曾隐约提及的、世间极少存在的“大气运者”或者说“天命之子”所自带的气场?虽身处微末,厄运缠身,却总能在绝境中觅得一线生机,甚至能无形中影响周围的运势?
青峰的心脏微微加速。他想起了大纲中提及的“识人之明”和“招揽各类天命之子”。难道眼前这个偷他金钗的小乞丐,就是第一个?
秦公公被青峰拦住,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并未多问,只是依言停下了动作,依旧警惕地注视着西周,尤其是管道深处和出口外的动静。
那乞儿见青峰似乎没有立刻动手抢夺的意思,眼中的凶狠稍褪,但警惕丝毫未减,反而更加紧张,因为他看不透对方想干什么。他将金钗攥得更紧,声音沙哑地再次开口,带着虚张声势的威胁:“…东西是我捡的!就是我的!你们…你们别过来!不然…不然我叫人了!”
但他的威胁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在这黑市深处,谁会管几个小乞丐的死活?
青峰没有理会他的威胁,反而缓缓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与那乞儿平视,语气平静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他们是你什么人?”
那乞儿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对方会问这个,戒备地答道:“…没名字!街上混的,都叫我‘泥鳅’!他们…他们是我弟妹!”他顿了顿,似乎为了增加筹码,又急促地补充道,“我…我很厉害的!我对这里熟得很!你们要是敢抢东西,我…我肯定能报复你们!”
他试图展现出自己的价值,或者说,恐吓能力。
“泥鳅…”青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目光扫过他身后那两个吓得瑟瑟发抖、几乎缩成一团的孩子,心中了然。这大概是个失去父母、不得不在最底层挣扎求生的孩子王,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更弱者。
“那支钗子,对我很重要。”青峰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它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
泥鳅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攥着金钗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慌乱和…愧疚?但他随即又梗着脖子道:“…那…那又怎么样!我…我们也要活下去!”
“我可以把它给你。”青峰接下来的话,让泥鳅和秦公公都愣住了。
泥鳅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秦公公眉头微蹙,低声道:“殿下,那…”
青峰抬手止住了秦公公的话,依旧看着泥鳅:“但不是白给。我需要知道一些事情。关于这座城市,关于哪里能弄到干净的食物和水,关于哪些地方不能去,哪些人不能惹。你对你说的‘很熟’,对吧?用你知道的信息,来换这支钗子,如何?”
他提出了一个交易。一方面,他们确实急需本地信息;另一方面,洪武战纪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洪武战纪最新章节随便看!他想近距离观察这个“气运缠身”的乞儿,验证自己的猜测。
泥鳅眼中充满了怀疑和挣扎。信息是他的生存资本之一,但一支金钗的诱惑太大了,足以让他们兄妹三人熬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饥寒。他仔细打量着青峰,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深不可测的老头,似乎在评估对方的可信度。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
管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嚣张的叫骂声!
“妈的!那三个小崽子跑哪去了?敢偷老子的肉饼!抓住非扒了他们的皮!”
“肯定躲到这些废管道里了!分头找!”
是黑市里的摊主追来了!显然,泥鳅他们在偷金钗之前,还惹了别的麻烦!
泥鳅脸色瞬间煞白,眼中的犹豫变成了彻底的惊恐!他下意识地就想带着弟妹往管道更深处跑!
但己经晚了!另一头也传来了脚步声和火光!他们被堵在这段管道里了!
“完了…”泥鳅眼中露出绝望之色,将两个弟妹紧紧搂在怀里,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秦公公眼神一厉,瞬间将青峰拉到自己身后,袖中寒光隐现,准备硬闯。
然而,青峰却再次按住了他。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泥鳅,体内那微妙的感应越来越清晰——就在追兵出现的瞬间,以泥鳅为中心的那种奇异“气运流动感”突然变得活跃起来!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声沉闷的、巨大的巨响猛地从众人头顶上方传来!仿佛是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发生了坍塌!
整个地下管道都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灰尘和碎屑簌簌落下!
“啊!怎么回事?!”
“上面塌了!快跑啊!”
“妈的!是旧矿坑那边!快退!”
管道两头的追兵顿时陷入了一片惊慌失措的混乱!叫骂声、惊呼声、奔跑声响成一片!谁也顾不上去抓几个小乞丐了,保命要紧!
震动持续了几秒便停止了,并没有造成真正的塌方,似乎只是某个不远处的废弃结构发生了局部垮塌。
但这点动静,足以制造出巨大的混乱和恐慌!
趁着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管道两头的火光和脚步声迅速远去,追兵竟然自己跑光了!
管道内,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灰尘还在缓缓飘落。
泥鳅和他怀里的两个孩子都吓呆了,茫然地看着彼此,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得救了。
秦公公警惕地感知着外面的情况,确认危险暂时解除,眼中也闪过一丝惊疑不定。这坍塌…来得太巧了!
唯有青峰,心中豁然开朗!
不是巧合!
绝对不是!
就在坍塌发生的前一瞬,他清晰地感觉到,泥鳅身上那股无形的“气运”骤然波动,仿佛一颗投入命运长河的石子,虽然微小,却恰恰在关键时刻,激起了一圈足以改变他们处境的涟漪!
这乞儿,果然是身负大气运之人!虽自身厄运缠身(否则不会沦为乞丐),却总能逢凶化吉,甚至能无意中引动外界变化来化解危机!
这就是“气运之子”的恐怖之处吗?
青峰压下心中的震惊,再次看向泥鳅,语气更加平和:“看来,我们的交易可以继续了。现在,能带我们先离开这里吗?找个安全的地方说话。”
泥鳅如梦初醒,看着眼前这个比他似乎也大不了多少、却异常冷静神秘的少年,又看了看那支依旧攥在自己手里的金钗,再回想刚才那诡异的、救了他们一命的“巧合”…他眼中的警惕和怀疑,终于开始慢慢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的希冀。
他咬了咬牙,终于重重点了下头:“…好!跟我来!我知道有个地方,暂时安全!”
他小心翼翼地将金钗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然后拉起两个还在发懵的弟妹,熟练地钻出管道口,朝着另一个更加偏僻隐蔽的岔道快步走去。
青峰和秦公公对视一眼,迅速跟上。
初遇乞儿,气运缠身。
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乞丐,或许将成为他在这片绝望废墟中,撬动的第一块至关重要的基石。
命运的轨迹,于此悄然偏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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