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暴雨愈发猛烈，雷声震得竹屋簌簌作响。
青冥的意识在合欢蛊的侵蚀下开始扭曲，眼前的蚩离与记忆中的少年不断重叠又分离。
“求……求你……要我……”蛊毒彻底占领理智前，青冥终于说出了求饶的话语，却不知是在求停止折磨，还是在求一个解脱。
蚩离的眼神闪过一丝得意的情绪，随即又被癫狂取代，他俯下身时，青冥恍惚看见他眼中倒映着二十年前那个夜眼——那个她没有跑去老疆主的住处，反身一步步跑进密林里时，就己经亲手毁掉了一切美好的开端。
不知过了多久，青冥着跌坐在地，单薄的身躯布满青紫交错的淤痕，像是被无数蛊虫啃噬过的残破画卷。
沾着血渍的碎布堪堪遮住肌肤，却遮不住后颈处那枚因剧烈挣扎而渗血的蛊纹。
她望着蚩离随手抛下的粗麻破布，喉咙里泛起铁锈般的苦涩——二十年多前，她也是这样赤身跪在权力者脚下，用尊严换取生存的机会。
“记住，”蚩离用靴尖挑起她的下巴，指甲几乎要戳进她的皮肉，“蚩离这个名字只属于本王，本王才是真正的苗疆之王，你的眼睛里不应该有别人的影子。”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吐息裹着蛊虫腥甜喷在她溃烂的伤口上。
青冥浑身颤抖着拾起破布，将自己狼狈地包裹起来。
合欢蛊的余毒仍在血管里灼烧，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细针在肺叶间穿梭。
她强撑着站起身，却因双腿无力再次跪倒在地。
恍惚间，少主蚩离被鎏金灌喉的惨状又在眼前浮现，那时他也是这样，跪在血泊里看着自己被折磨被恶魔取代自己的身份和名字。
而如今，命运的轮盘又将她碾进更深的泥潭。
“诺……王才苗疆唯一的王……青冥永远臣服于王……”她的声音破碎得如同风中残叶，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
当她拖着伤躯退出房门时，暴雨裹挟着瘴气扑面而来，却冲不散身上属于蚩离的气息。
夜雨浸透了她的衣衫，青冥蜷缩在廊檐下，望着竹屋中摇曳的烛火。
闪电劈开墨色云层的刹那，青冥在雨幕中望见自己映在泥水里的倒影——凌乱发丝黏着血痂贴在脸上，脖颈淤痕与蛊纹交缠如锁链，竟与记忆中大长老把玩过的人皮面具别无二致。
合欢蛊的余痛突然如毒蛇噬心，她扶着廊柱剧烈干呕，吐出来的却是带着紫色黏液的血水。
"原来最可怕的蛊，是人心。"她低笑着用破布擦去嘴角血渍，笑声混在暴雨里碎成呜咽。
二十年前那个在蛊窟接受历练的懵懂少女，曾以为爱能冲破身份枷锁；
而此刻跪伏在泥水里的巫女，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权力棋盘上的棋子。
指尖无意识着后颈的禁制，那里还残留着蚩离掌心的温度，却比玄铁更冷。
远处传来更鼓声响，惊起林中成群蛊虫。
青冥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起身，湿透的粗麻破布在风中猎猎作响。
当她在雨中迈出第一步时，二十多年的被按进脖颈的蛊虫，突然在血脉中苏醒，灼痛里浮现蚩离癫狂的脸——原来这场始于背叛的孽缘，早己将他们的灵魂熔铸成同一只蛊。
在暴雨间隙格外清晰，恍惚间竟与二十年前重阳夜的更鼓重叠。
那晚她怀揣着催情药，心跳声震得胸腔发疼；
此刻喉间滚动的呜咽，却比蛊虫啃噬更叫人窒息。
青冥猛地回身抬头看去，竹屋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她看见窗纸上晃动的人影——是蚩离扯开衣襟的动作，窗纸上倒印出暗紫色蛊纹在昏暗中扭曲如活物，那是刚刚蚩离放在她身上折磨她的合欢蛊，此刻那被放大的倒影，似乎也在嘲笑她的因嫉妒而选择与狼共舞的愚蠢。
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合欢蛊余毒在血管里掀起惊涛骇浪，眼前的雨幕里又浮现出少主蚩离被剜心时的惨状，又化作自己跪在大长老榻前的模样。
这些画面如走马灯般轮转，最终定格在蚩离被推进蛊窟时，那枚破碎的银铃坠入瘴气的瞬间，青冥那平日里一人之下的大巫女，最终眼前瘫倒在了雨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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