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潮湿的空气里漂浮着细若游丝的油墨味。苏璃站在印刷厂废墟门前，剥落的"前进印刷厂"木牌斜挂在锈铁门上，"进"字的走之底被腐蚀成齿轮形状，与她腕间的齿轮印记形成微妙共振。门轴缝隙里塞着半片齿轮状护符，护符边缘的蓝布纤维上，还沾着老周袖口的机油痕迹。
"深哥，你看门环上的铅字。"林深的手电筒照亮铁门，铸铜门环上竟嵌着"工"、"伤"、"痛"三颗铅字，字体凹陷处积着黑紫色污垢，分明是血与油墨的混合物。当他的指尖触到"伤"字，铅字突然翻转，露出背面刻着的生辰八字——正是老周诊断书上的日期。
琉璃珠残片在帆布包侧袋震动，映出1945年大寒的深夜：淑兰握着染血的银梭，在铅字机的"工"字字模上刻下了护工咒，"阿明哥说，铅字能印钞票，也能印上我们的冤屈..."她的声音混着北风呼啸，"等这些字模吃够了血，就会变成扎向黑心肝的钢针。"画面中，她将老周的断指按在字模上，鲜血渗入铅字的笔画缝隙，在地面投出莲花与齿轮重叠的暗影。
印刷厂内的铅字架早己倾倒，成千上万枚铅字散落在积灰的地面，组成模糊的齿轮图案。苏璃的靴底碾碎覆盖着霉斑的油墨罐，黑色液体在地面蜿蜒成护工阵的纹路，阵眼位置正是中央那台巨型铅字印刷机，滚筒上结着厚如蜂巢的油墨痂，痂片缝隙里露出半截带血的工牌。
林深用顶针撬动油墨痂，印刷机滚筒的下面的刻痕，露出了底下密密麻麻的小字："1945.3.17，三十七具躯体喂了齿轮"、"1945.4.5，断指卡进铅字模"......每道刻痕都对应着劳工档案里的工伤记录，而第三十七道刻痕旁，用银梭刻着"护工终章"西个小字。
铅字架突然发出吱呀轻响，七排铅字自动排列体高度，每排铅字的顶部都顶着枚齿轮状护符。苏璃的琉璃珠残片飞向护符，残片里映出1946年春的场景：老周戴着墨镜，在印刷机旁焚烧工帐记录，"淑兰，阿明哥的顶针留在阵眼了..."他的手背上新添了齿轮状疤痕，"以后谁要查工伤，就得先过护工阵这关。"
印刷机的滚筒突然开始逆时针转动，油墨痂片剥落的簌簌声中，无数血字从滚筒缝隙涌出："还我手指""还我眼睛""还我命来"。苏璃腕间的印记泛起微光，齿轮纹路与铅字刻痕产生共振，那些血字竟脱离滚筒，在空中拼出三十七名工人的虚影，他们的伤口处渗出油墨，在地面汇成不断扩大的齿轮阵图。
"深哥，用老周的护符！"林深将修表摊遗留的齿轮护符放在印刷机操作台上，护符突然发出强光，照亮了滚筒内侧的暗格。暗格里整齐码放着三十七枚铅字，每枚铅字都刻着不同的器官：指、眼、骨、心......第七枚铅字是残缺的"魂"字，缺口处嵌着老周的断指骨殖。
当苏璃将断指骨殖嵌入"魂"字缺口，所有铅字同时发出清越的鸣响。齿轮阵图的血墨开始凝固，虚影工人们的身体逐渐透明，他们的脸上浮现出释然的神情，如同终于卸下了压在身上数十年的齿轮。印刷机滚筒停止转动，露出内侧完整的护工咒文："工者血肉，不可铸钱；铅字为刃，剖尽黑心。"
梅雨季的雨丝透过破窗飘入，冲刷着地面的油墨血字。苏璃摸着腕间的齿轮印记，发现纹路深处的工牌碎片旁，多了颗极小的铅字——正是那个残缺的"魂"字。老周遗留的护符在操作台上泛着温润的光，护符边缘的蓝布纤维上，隐约可见淑兰当年绣下的莲花纹。
印刷厂外的巷口传来修表铜铃的轻响，苏璃转头望去，只见老周的修表摊竟在雨幕中若隐若现。摊位上的铁盒敞开着，里面的齿轮状护符少了大半，显然己被需要的人取走。林深捡起摊位角落的纸条，上面用机油写着："护工阵己散，余下的护符，就替阿明哥送给还在做工的人吧。"
铅字架上的齿轮护符逐渐失去光泽，化作普通的铜片。苏璃将三十七枚铅字收入帆布包，发现每枚铅字的笔画里都嵌着极细的血丝，那是当年工人的血泪凝成的印记。当她迈出印刷厂时，门轴上的齿轮状护符突然碎裂，化作蓝布纤维飘向雨幕，如同陈阿明和淑兰最后的、无声的告别。
老街区的青石板路上，几个孩童追逐着滚铁环跑过，铁环与地面碰撞的声响，竟与记忆中的齿轮转动声奇妙地重合。
(http://www.220book.com/book/JI9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