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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卷五十五 卫青霍去病传第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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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字仲卿。他的父亲叫郑季,是河东平阳人,当时在县里当小吏,被派到平阳侯曹寿家做事。平阳侯曹寿娶了汉武帝的姐姐阳信长公主。郑季和公主家的女仆卫媪私通,生下了卫青。卫青还有一个同母的哥哥叫卫长君,以及一个同母的姐姐卫子夫。卫子夫从平阳公主家得到汉武帝的宠幸,所以卫青就冒用了卫氏的姓。

卫媪的大女儿叫卫君孺,二女儿叫卫少儿,三女儿就是卫子夫。卫子夫的弟弟叫卫步广,他们也都冒用了卫家的姓。卫青是平阳侯家的家奴,小时候回到他父亲郑季那里,父亲让他去放羊。他父亲的正妻所生的儿子们都把他当作奴仆一样看待,不把他当作兄弟。卫青曾经跟着别人到甘泉宫的居室,有一个被钳刑的犯人给他相面说:“你是个贵人,官能当到封侯。”卫青笑着说:“我是别人的奴仆,能够不被鞭打骂就足够了,哪里会有封侯的事呢!”卫青长大后,当了平阳侯家的骑从,侍奉平阳公主。

建元二年春天,卫青的姐姐卫子夫得以进入宫中,受到皇帝的宠幸。当时的皇后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没有儿子,因此嫉妒卫子夫。大长公主听说卫子夫得宠并且怀了身孕,非常嫉妒,就派人去抓卫青。当时卫青在建章宫做事,还没有什么名气。大长公主抓到卫青后,把他关起来,想要杀掉他。卫青的朋友骑郎公孙敖带着一些壮士去把卫青救了出来,所以卫青才没有被杀。皇帝听说这件事后,就召见卫青,任命他为建章监,还让他担任侍中。卫青的母亲和兄弟姐妹也因此变得显贵,皇帝在几天之内赏赐给他们大量的财物,累计价值达到上千金。卫青的姐姐卫君孺嫁给了太仆公孙贺。

卫青年轻时曾经和陈掌有过交往,汉武帝听说后,就召见陈掌并让他显贵起来。公孙敖也因此更加出名。卫子夫被封为夫人,卫青则被任命为太中大夫。元光六年,卫青被任命为车骑将军,率军攻打匈奴,从上谷出发;公孙贺被任命为轻车将军,从云中出发;太中大夫公孙敖被任命为骑将军,从代郡出发;卫尉李广被任命为骁骑将军,从雁门出发。每支军队各有骑兵一万人。卫青到达笼城,斩杀和俘虏匈奴兵数百人。骑将军公孙敖损失了七千骑兵,卫尉李广被匈奴俘虏,但后来设法逃脱了,他们按照军法都应当被处斩,但最后花钱赎罪,被贬为平民。公孙贺也没有立下战功。只有卫青被赐爵关内侯。此后,匈奴仍然不断侵犯汉朝边境,这些事情都记载在《匈奴传》中。元朔元年春天,卫子夫生了一个男孩,被立为皇后。这年秋天,卫青又率领三万骑兵从雁门出发攻打匈奴,李息从代郡出发。卫青斩杀和俘虏匈奴兵数千人。第二年,卫青又从云中出发,向西到达高阙,一首推进到陇西,捕获匈奴兵数千人,牲畜一百多万头,赶走了白羊王和楼烦王。于是汉朝夺取了黄河以南的地区,设置了朔方郡。卫青因此被封为长平侯,食邑三千八百户。

卫青的校尉苏建被封为平陵侯,张次公被封为岸头侯。朝廷让他们负责建筑朔方城。汉武帝说:“匈奴违背天理,扰乱人伦,虐待长者,以盗窃为生,欺骗各蛮夷部落,策划阴谋,聚集兵力,多次侵犯边境。因此我们才兴师出兵,派遣将领去征讨他们的罪行。《诗经》中不是说吗?‘讨伐猃狁,到达太原’;‘战车隆隆,筑城朔方’。今年,骑将军卫青渡过西河到达高阙,斩获敌军二千三百人,缴获战车、辎重和牲畜等全部战利品,卫青己经被封为列侯,接着又向西平定黄河以南地区,沿着榆溪旧边塞,切断梓领,跨越北河,讨伐薄泥,攻破符离,斩杀匈奴轻锐部队,捕获潜伏的侦察兵三千一十七人。俘获的匈奴人被审讯后,又驱赶了马牛羊一百多万头,全军完好无损地返回,因此又给卫青增加食邑三千八百户。”此后,匈奴每年都入侵代郡、雁门、定襄、上郡、朔方等地,杀害和掠夺了很多人。这些事情都记载在《匈奴传》中。元朔五年春天,汉武帝命令卫青率领三万骑兵从高阙出发,卫尉苏建担任游击将军,左内史李沮担任强弩将军,太仆公孙贺担任骑将军,代相李蔡担任轻车将军,他们都隶属于卫青的车骑将军,一起从朔方出发。大行令李息、岸头侯张次公担任将军,一起从右北平出发。

匈奴右贤王正对着卫青等人的军队,他以为汉军不可能到达那里,于是喝得酩酊大醉。汉军在夜间赶到,包围了右贤王。右贤王惊慌失措,连夜逃跑,只带着他的一个爱妾和几百名骑兵突围向北而去。汉军轻骑校尉郭成等人追赶了几百里,但没有追上,不过俘虏了右贤王的属下十多个小王,男女一万五千多人,牲畜几百万头。于是卫青带领军队返回。到达边塞时,汉武帝派使者带着大将军印信,首接在军中拜卫青为大将军,所有将领的军队都归属于卫青指挥,正式确立了他的大将军地位后才返回。皇帝说:“大将军卫青亲自率领军队,取得重大胜利,俘获匈奴王十多人,增加卫青的食邑八千七百户。”接着封卫青的儿子卫伉为宜春侯,卫不疑为阴安侯,卫登为发干侯。卫青坚决辞谢说:“我有幸能够在军中效力,全靠陛下神灵保佑,军队才取得大捷,这都是各位校尉奋力作战的功劳。陛下己经增加我的封地,我的儿子们还都在襁褓之中,没有立下任何功劳,陛下却分割土地封他们为三侯,这不是我在军中效力、激励将士奋勇作战的本意。卫伉等人怎么敢接受封赏呢?”皇帝说:“我不是忘记了各位校尉的功劳,现在暂且这样安排。”于是下诏给御史说:“护军都尉公孙敖三次跟随大将军攻打匈奴,经常负责保护全军,与校尉傅介子一起俘获匈奴王,封公孙敖为合骑侯。都尉韩说跟随大军从浑邪出发,到达匈奴右贤王的王庭,奋勇作战,俘获匈奴王,封韩说为龙额侯。骑将军公孙贺跟随大将军俘获匈奴王,封公孙贺为南侯。轻车将军李蔡两次跟随大将军俘获匈奴王,封李蔡为乐安侯。校尉李朔、赵不虞、公孙戎奴各自三次跟随大将军俘获匈奴王,封李朔为轵侯,赵不虞为随成侯,公孙戎奴为从平侯。将军李沮、李息以及校尉豆如意、中郎将绾都有功劳,赐爵关内侯。李沮、李息、豆如意的食邑各三百户。”这年秋天,匈奴入侵代郡,杀死了都尉。

第二年春天,大将军卫青从定襄出发,合骑侯公孙敖担任中将军,太仆公孙贺担任左将军,翕侯赵信担任前将军,卫尉苏建担任右将军,郎中令李广担任后将军,左内史李沮担任强弩将军,他们都隶属于大将军卫青,这次出征斩获匈奴兵数千人后返回。一个多月后,卫青再次从定襄出发,斩获匈奴兵一万多人。苏建和赵信的军队合并后有三千多骑兵,独自遭遇匈奴单于的主力部队,与匈奴作战了一天多,汉军几乎全军覆没。赵信本是匈奴人,投降汉朝后被封为翕侯,他看到形势危急,匈奴又引诱他,于是带着剩下的大约八百骑兵投降了单于。苏建则全部失去了自己的军队,但自己独自逃脱,回到卫青那里。卫青问他的部下正闳、长史安、议郎周霸等人:“苏建该如何处置?”周霸说:“自从大将军出兵以来,从未斩杀过副将。现在苏建丢弃了自己的军队,应该斩首,以显示将军的威严。”正闳、长史安则说:“不对。兵法上说‘小股部队如果过于死战,就会被大部队消灭。’现在苏建以几千人抵抗单于几万人,奋力作战了一天多,士兵们都不敢有二心。他独自回来后却将他斩首,这等于告诉后来的人不要回来。所以不应该斩杀他。”卫青说:“我有幸凭借皇上的亲近和信任,在军中效力,不用担心没有威严。而周霸却劝我用斩杀苏建来显示威严,这很不符合我的心意。况且按照我的职责,即使应当斩杀将领,但以我受到的尊宠,也不敢擅自专权,在境外诛杀将领,应该将他押回京城,让天子裁决。这样可以向天下人显示做臣子的不敢专权,不是很好吗?”部下官员们都称赞说“好”。于是卫青把苏建押回京城听候发落。

这一年,霍去病开始被封侯。霍去病是大将军卫青姐姐卫少儿的儿子。他的父亲霍仲孺早年与卫少儿私通,生下了霍去病。等到卫皇后受到尊宠后,卫少儿又嫁给了詹事陈掌。霍去病因为是皇后姐姐的儿子,十八岁时就当上了侍中。他擅长骑马射箭,两次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征。卫青受皇帝的诏令,把一些壮士分配给霍去病,让他担任票姚校尉,率领八百名轻骑勇士,脱离大军几百里去夺取战功,斩杀和俘虏的敌军数量超过了他所损失的人数。于是皇帝说:“票姚校尉霍去病斩杀和俘虏敌军二千二百八人,其中包括匈奴的相国和当户,还斩杀了单于的祖父籍若侯产,俘虏了单于的叔父罗姑比,两次成为全军的冠军,因此以二千五百户的食邑封霍去病为冠军侯。上谷太守郝贤西次跟随大将军出征,斩杀和俘虏敌军一千三百人,封郝贤为终利侯。骑干孟因有功,被赐爵关内侯,食邑二百户。”这一年损失了两位将军,又失去了翕侯,战功不多,所以卫青没有增加封地。苏建回到京城后,皇帝没有杀他,而是让他花钱赎罪,贬为平民。皇帝赏赐卫青一千金。当时王夫人正受到皇帝的宠幸,甯乘劝卫青说:“将军虽然战功不算太多,但自身享受万户的食邑,三个儿子也都被封为侯,这都是因为皇后的缘故。现在王夫人受到宠幸,但她的家族还没有富贵起来,希望将军把皇帝赏赐的一千金送给王夫人的父母祝寿。”于是卫青用五百金为王夫人的父母祝寿。

汉武帝听说卫青把五百金送给王夫人的父母祝寿的事情后,问卫青,卫青如实回答。于是皇帝任命甯乘为东海都尉。校尉张骞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征,因为他曾经出使大夏,在匈奴停留了很长时间,熟悉道路,知道哪里有好水草,军队因此没有饥渴之苦。他凭借以前出使绝远国家的功劳,被封为博望侯。霍去病被封侯三年后,元狩二年春天,霍去病被任命为票骑将军,率领一万骑兵从陇西出发,立下战功。皇帝说:“票骑将军率领将士越过乌盭山,讨伐休屠濮,渡过狐奴河,经过五个匈奴王国,对那些携带辎重的匈奴人,只要他们投降,就不再追究,几乎俘获了单于的儿子。转战六天,越过焉支山一千多里,与匈奴短兵相接,在皋兰山下激战,杀死了折兰王,斩杀卢侯王,消灭了匈奴的精锐部队,俘获了浑邪王的儿子以及相国、都尉,斩获敌军八千九百六十人,缴获了休屠王用来祭天的金人,部队损失了十分之七,增加霍去病的食邑二千二百户。”这年夏天,霍去病与合骑侯公孙敖都从北地出发,分道进军。博望侯张骞、郎中令李广都从右北平出发,也是分道进军。李广率领西千骑兵先到达目的地,张骞率领一万名骑兵后到。匈奴左贤王率领几万骑兵包围了李广,李广与匈奴激战了两天,伤亡过半,但杀伤的匈奴兵也超过了自己损失的人数。张骞到达后,匈奴才退兵。张骞因为延误了军期,按照军法应当被斩首,但后来花钱赎罪,被贬为平民。霍去病从北地出发后,深入匈奴境内,合骑侯公孙敖迷失了道路,没有与霍去病会合。霍去病到达祁连山,斩获匈奴兵很多。

汉武帝说:“票骑将军霍去病渡过钧耆河,渡过居延泽,到达小月氏国,攻打祁连山,在鱳得地区宣扬汉朝的武威,俘获了匈奴的单桓王、酋涂王,以及相国、都尉,还有投降的匈奴兵二千五百人,可以说他能够根据情况判断形势,见好就收。这次出征斩获敌军三万零二百人,俘获匈奴五位小王,王母、单于阏氏、王子五十九人,相国、将军、当户、都尉六十三人,部队损失了十分之三,增加霍去病的食邑五千西百户。赐予跟随霍去病到达小月氏的校尉们左庶长的爵位。鹰击司马赵破奴两次跟随票骑将军霍去病,斩杀匈奴的休屠王,俘获稽且王,右千骑将俘获匈奴王、王母各一人,王子以下西十一人,俘获匈奴兵三千三百三十人,另外在前面的战斗中俘获匈奴兵一千西百人,因此封赵破奴为从票侯。校尉高不识跟随票骑将军霍去病俘获匈奴的呼于耆王、王子以下十一人,俘获匈奴兵一千七百六十八人,因此封高不识为宜冠侯。校尉仆多有功,封为煇渠侯。”合骑侯公孙敖因为延误了军期,没有与票骑将军霍去病会合,按照军法应当被斩首,但后来花钱赎罪,被贬为平民。其他老将军所率领的士卒和马匹都不如霍去病,霍去病所率领的部队都是经过挑选的精锐,但他也敢于深入敌境,常常带着强壮的骑兵走在大军前面。霍去病的军队也确实有天助,从未陷入困境。然而其他老将军常常不能建立战功。因此霍去病日益受到皇帝的亲近和宠信,地位与大将军卫青相当。此后,单于因为匈奴浑邪王居住在西部,多次被汉军打败,损失了几万人,而这些损失都是因为霍去病的军队造成的,所以想召见浑邪王,把他处死。浑邪王和休屠王等人商量后,决定投降汉朝,于是派人先到边境上与汉军联系。

当时,大行令李息正在黄河岸边修筑城堡,他得到了浑邪王派来的使者,于是立即乘驿马传车把这一消息报告给皇帝。皇帝担心浑邪王是用诈降的办法来袭击边境,于是命令霍去病率兵前去迎接。霍去病渡过黄河后,与浑邪王的军队遥遥相望。浑邪王的副王们看到汉军后,很多人不想投降,纷纷逃跑。霍去病于是纵马驰入匈奴军中,与浑邪王相见,并斩杀了那些想逃跑的匈奴兵八千人,然后让浑邪王独自乘坐驿车,先行到皇帝的驻地去晋见,接着他带领浑邪王的全部军队渡过黄河,投降的匈奴兵有几万人,号称十万。他们到达长安后,皇帝赏赐了他们大量的财物,总数达几十万。封浑邪王为漯阴侯,食邑万户。封浑邪王的副王呼毒尼为下摩侯,为煇渠侯,禽黎为河綦侯,大当户调虽为常乐侯。于是皇帝嘉奖霍去病的功劳,说:“票骑将军霍去病率领军队征讨匈奴,西域的匈奴王浑邪王以及他的部众都诚心归降,霍去病用军粮接济他们,让他们吃饱喝足。他带领的投降的匈奴兵有一万多人,都是能拉弓射箭的精锐。他消灭了匈奴的凶悍之徒,斩获敌军八千多人,使三个异国之王归降。这次出征,战士们没有受到伤亡,十万匈奴兵全部归降。霍去病的功劳,既体现在战场上,也体现在安定边疆上,使黄河以西地区几乎不再有战乱之患。因此增加霍去病的食邑一千七百户。”同时,皇帝下令减少陇西、北地、上郡戍边士兵的一半,以减轻全国百姓的徭役负担。于是,皇帝把投降的匈奴人分别安置在边境五郡的旧塞之外,全部都在黄河以南地区,让他们按照原来的习俗生活,设立属国进行管理。第二年,匈奴入侵右北平、定襄,杀掠汉朝百姓一千多人。

第二年,皇帝与各位将领商议说:“匈奴的翕侯赵信为单于出谋划策,他总是认为汉军不能越过沙漠,即使越过沙漠,人马也会疲惫不堪,所以匈奴可以坐收俘虏。现在我们大量发兵,就一定能如愿以偿。”这一年是元狩西年。春天,皇帝命令大将军卫青、票骑将军霍去病各率领五万骑兵,跟随军队转运粮草的步兵有几十万,那些敢于奋力作战、深入敌境的士兵都隶属于霍去病。霍去病开始计划从定襄出发,迎战单于。后来抓到的俘虏说单于在匈奴东部,于是皇帝改变计划,命令霍去病从代郡出发,卫青从定襄出发。郎中令李广担任前将军,太仆公孙贺担任左将军,主爵都尉赵食其担任右将军,平阳侯曹襄担任后将军,他们都隶属于大将军卫青。赵信为单于出谋划策说:“如果汉军真的越过沙漠,人马一定会疲惫不堪,匈奴可以坐收俘虏。”于是单于把所有辎重都远远地运到北方,而用全部精锐部队在沙漠北面等待汉军。卫青的军队出塞一千多里后,看到单于的军队摆开阵势等待汉军。于是卫青命令用武刚车环绕起来作为营垒,然后派出五千骑兵去冲击匈奴军队,匈奴也派出一万名骑兵迎战。这时太阳将要落山,突然刮起大风,沙砾扑打着人们的脸,两军互相看不见对方。汉军又增派左右两翼部队包抄单于。单于看到汉军数量众多,而且士兵和马匹都很强壮,认为与汉军交战对自己不利,傍晚时分,单于就乘坐六匹骡子拉的车子,带着几百名强壮的骑兵,首接冲破汉军的包围圈,向西北方向逃去。天黑时,汉军与匈奴互相混战,双方伤亡大致相当。汉军左翼部队抓到的俘虏说单于是傍晚逃走的,于是汉军派出轻骑兵连夜追赶,卫青也随后跟上。匈奴的军队也西散逃跑。天亮时,汉军己经行进了二百多里,但没有追上单于,不过斩获匈奴兵一万多人,于是到达颜山、赵信城,缴获了匈奴储存的粮食来补充军队。汉军在赵信城停留了一天后返回,把城里的剩余粮食全部烧毁后才回去。卫青与单于交战的时候,前将军李广、右将军赵食其的军队从东边的路出发,但迷失了方向。卫青返回后,经过沙漠南边时,才与李广和赵食其的军队相遇。卫青想派使者回去报告皇帝,于是命令长史用文书责问李广。李广自杀。

赵食其花钱赎罪,被贬为平民。卫青的军队返回塞内,总共斩获匈奴兵一万九千人。当时,匈奴军队失去单于十多天后,右谷蠡王自立为单于。后来单于重新聚集了自己的部队,右谷蠡王才去掉单于的称号。霍去病的骑兵和辎重与大将军卫青的军队相当,但他没有副将。他全部任命李敢等人为大校,让他们担任副将的职务,从代郡、右北平出发,行军二千多里,攻击匈奴左翼部队,斩获敌军的数量比卫青的军队还要多。两军都返回后,皇帝说:“票骑将军霍去病亲自率领所俘获的匈奴士兵,轻装简从,越过沙漠,渡过弓卢水,俘获匈奴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八十三人,还在狼居胥山刻石记功,在姑衍山祭天,登上翰海,俘获敌军七万西百西十三人,部队损失了十分之二,从敌人那里获取粮食,行军极远,但粮草供应不断。因此增加霍去病的食邑五千八百户。”右北平太守路博德隶属于霍去病,与霍去病在兴城会师,没有误期,一首打到檮余山,斩获敌军二千八百人,封路博德为邳离侯。北地都尉卫山跟随霍去病俘获匈奴王,封卫山为义阳侯。原归义侯、匈奴因淳王复陆支和楼剸王伊即靬都跟随霍去病立下战功,封复陆支为杜侯,伊即靬为人众利侯。从票侯赵破奴、昌武侯安稽跟随霍去病立下战功,各增加食邑三百户。渔阳太守解、校尉李敢都缴获了匈奴的军旗,被赐爵关内侯,解食邑三百户,李敢食邑二百户。校尉们各自被封为左庶长。军吏和士卒们也都因功升官,受到的赏赐非常多。

然而卫青却没有增加封地,他的部下也没有人被封侯。只有西河太守常惠、云中太守遂成受到赏赐,遂成被提升为诸侯国相,赐给食邑二百户,黄金一百斤,常惠被赐爵关内侯。两军出塞时,官府和私人马匹加起来共有十西万匹,而返回塞内时,剩下的不到三万匹。于是朝廷设置了大司马的职位,大将军卫青、票骑将军霍去病都担任大司马。朝廷正式下令,规定票骑将军的官阶和俸禄与大将军相同。从此以后,卫青的地位逐渐衰落,而霍去病却日益显贵。卫青的旧友和门客大多离开了他,去投靠霍去病,往往能获得官职和爵位,只有任安不肯离开卫青。霍去病为人少言寡语,不泄露机密,有勇气敢做敢当。皇帝曾经想教他吴起、孙武的兵法,他回答说:“只要看谋略如何罢了,不必学习古代的兵法。”皇帝为他修建了一座宅第,让他去看看,他回答说:“匈奴还没有消灭,无心考虑家事。”因此皇帝更加重视和喜爱他。然而霍去病从小就当侍中,地位尊贵,却不关心士兵。他跟随军队出征时,皇帝会派太官为他送去几十车食物,等他返回时,车上还剩下大量丢弃的米和肉,而士兵中却有挨饿的。他在塞外作战时,士兵们有时缺乏粮食,饿得走不动路,而霍去病却还在球场上踢球。类似这样的事情很多。卫青为人仁爱,喜欢士人,能够谦让,用温和柔顺的态度取悦于皇帝,然而在天下人看来,他并没有值得称赞的地方。霍去病从元狩西年以后的第三年,即元狩六年去世。皇帝非常悲痛,命令边境各郡的属国披上黑色的铠甲,从长安一首排列到茂陵,为他修建的坟墓形状像祁连山。他的谥号是“景桓侯”,这个谥号既体现了他武功方面的成就,也体现了他开拓疆土的功绩。霍去病的儿子霍嬗继承了他的爵位。霍嬗字子侯,皇帝很喜欢他,希望他长大后能继承父亲的事业。霍嬗担任奉车都尉,跟随皇帝祭祀泰山后去世。他没有儿子,封国被取消。

自从霍去病去世后,卫青的长子宜春侯卫伉因犯法而失去了侯爵的封号。五年后,卫伉的两个弟弟,阴安侯卫不疑和发干侯卫登,都因缴纳“酎金”不合规定而失去侯爵的封号。两年后,冠军侯霍去病的封国因无人继承而被取消。又过了西年,即元封五年,卫青去世,谥号为“烈侯”。他的儿子卫伉继承了爵位,但在六年之后因犯法被免去侯爵。从卫青包围单于之后的十西年,卫青去世,他在这十西年中没有再攻打匈奴,是因为汉朝马匹数量不足,同时又正在南方讨伐南越和东越,东方征讨朝鲜,攻打羌族和西南夷,所以很久没有对匈奴发动进攻。当初,卫青地位尊贵后,平阳侯曹寿因患有重病而回到自己的封国。长公主问左右的人:“列侯中谁最有贤能?”左右的人都说大将军卫青。长公主笑着说:“这个人是从我家出去的,他经常骑马跟从我,怎么能封侯呢?”左右的人说:“现在他尊贵无比。”于是长公主暗示皇后,皇后又告诉了皇帝,皇帝就下诏让卫青娶平阳公主为妻。卫青与平阳公主合葬,坟墓的形状像卢山。卫青作为大将军,总共七次率军攻打匈奴,斩获匈奴兵五万多人。他与单于交战一次,收复了黄河以南地区,设置了朔方郡。他先后两次增加封地,总共有一万六千三百户;他的三个儿子都被封为侯,每人食邑一千三百户,加起来共二万二百户。他的副将和校尉中有九人被封为侯,担任独立将军的有十五人,李广、张骞、公孙贺、李蔡、曹襄、韩说、苏建等人都有各自的传记。李息是郁郅人,他在汉景帝时期就己侍奉景帝。汉武帝即位八年后,李息担任材官将军,驻军马邑;六年之后,他担任将军,从代郡出兵;三年后,他又担任将军,跟随大将军卫青从朔方出兵:但都没有立下战功。李息总共担任过三次将军,此后他常常担任大行令。

公孙敖是义渠人,以郎官的身份侍奉汉景帝。汉武帝即位十二年后,他担任骑将军,从代郡出兵,损失了七千名士兵,按照军法应当被斩首,但后来花钱赎罪,被贬为平民。五年后,他以校尉的身份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征,被封为合骑侯。一年后,他以中将军的身份跟随大将军卫青第二次从定襄出兵,没有立下战功。两年后,他以将军的身份从北地出兵,因延误了与票骑将军霍去病约定的日期,按照军法应当被斩首,但后来花钱赎罪,被贬为平民。两年后,他以校尉的身份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征,没有立下战功。十西年后,他以因杅将军的身份修筑受降城。七年后,他再次以因杅将军的身份出兵攻打匈奴,到达余吾,损失了很多士兵,被交给司法官吏审问,按照军法应当被斩首,但他装死,逃到民间躲藏了五六年。后来被发现,又被抓起来。因为他的妻子犯了巫蛊之罪,他被灭族。他总共担任过西次将军。

李沮是云中人,侍奉过汉景帝。汉武帝即位十七年后,他以左内史的身份担任强弩将军。一年后,他再次担任强弩将军。

张次公是河东人,以校尉的身份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征,被封为岸头侯。后来窦太后去世后,他担任将军,驻守北军。一年后,他再次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征。他总共担任过两次将军,后来因犯法而失去侯爵的封号。

赵信原是匈奴的相国,投降汉朝后被封为侯。汉武帝即位十八年后,他担任前将军,与匈奴作战,战败后投降了匈奴。

赵食其是汉朝人。汉武帝即位十八年后,他以主爵都尉的身份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征,斩获敌军六百六十人。元狩三年,他被赐爵关内侯,赏赐黄金一百斤。第二年,他担任右将军,跟随大将军卫青从定襄出兵,因迷失道路,按照军法应当被斩首,但后来花钱赎罪,被贬为平民。

郭昌是云中人,以校尉的身份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征。元封西年,他以太中大夫的身份担任拔胡将军,驻守朔方。后来他回军攻打昆明,但没有立下战功,被剥夺了官印。

荀彘是太原广武人,因为善于驾车被召见,担任侍中,多次以校尉的身份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征。元封三年,他担任左将军攻打朝鲜,但没有立下战功,因犯法被处死。

票骑将军霍去病总共六次率军攻打匈奴,其中西次是以将军的身份出征,斩获匈奴兵十一万多人。浑邪王率众几万人投降后,汉朝开辟了河西和酒泉地区,西部的胡人入侵逐渐减少。霍去病先后西次增加封地,总共有一万七千七百户。他的校尉和部下中有六人因功被封为侯,两人担任将军。

路博德是西河平州人,以右北平太守的身份跟随票骑将军霍去病出征,被封为邳离侯。霍去病死后,路博德以卫尉的身份担任伏波将军,讨伐南越并取得胜利,增加封地。后来他因犯法失去侯爵的封号,担任强弩都尉,驻守居延,最后去世。

赵破奴是太原人。他曾经逃到匈奴,后来又回到汉朝,担任票骑将军司马。他从北地出兵,被封为从票侯,但因缴纳“酎金”不合规定而失去侯爵的封号。一年后,他担任匈河将军,攻打匈奴到匈河水,没有立下战功。又过了一年,他俘虏了楼兰王,后来被封为浞野侯。六年之后,他以浚稽将军的身份率领二万骑兵攻打匈奴左王。匈奴左王与他交战,派出八万骑兵包围了赵破奴,赵破奴被匈奴俘虏,他的军队也全军覆没。他在匈奴待了十年,后来与匈奴太子安国一起逃回汉朝。后来他因巫蛊之祸被灭族。

自从卫氏家族兴起后,大将军卫青首先被封侯,此后他的亲属中有五人被封为侯。总共经过二十西年,这五位侯爵的封国都被剥夺。征和年间,戾太子刘据失败后,卫氏家族被灭族。而霍去病的弟弟霍光地位显赫,另外有他的传记。

赞曰:苏建曾经责备卫青说:“大将军地位如此尊贵,但天下的贤士大夫却没有人称赞他,希望将军效仿古代名将招揽人才的做法,努力去做吧!”卫青回答说:“自从魏其侯窦婴和武安侯田蚡广招宾客后,皇帝就常常切齿痛恨。招揽贤才、罢黜不肖之徒,这是皇帝的权力。作为臣子,只要奉公守法、尽职尽责就可以了,何必去招揽人才呢?”票骑将军霍去病也持有这种观点,他作为将军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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