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山冈回荡着陆青岚的嘶吼声。
无人回应。
只有猎猎北风掠过山峰，如泣如诉。
陆青岚揽着她的尸骸，跪地不起。
无声的泪水落入石头中，很快消失不见。
六名暗卫举着火把，一动不动，沉默成这破云冈上的一块块石头。
过了许久，陆青岚终于抬起头，双目带着哭过后的红。
他单手将自己披风的结解开，把披风往地上一铺，无痕跟随陆青岚时间最长，知道主子的意思，将火把塞到白霜手里后，上前跪着将那披风扯平整，红色的丝绸里子朝上。
陆青岚轻轻放下那有些散架的尸骸，用手将尸骸摆好，缓缓站起来。
无痕解下自己的披风，麻利替主子穿好。
“火把给我，”陆青岚拿起白霜递过来的火把，弯腰扒开稀疏的草丛，搜寻着。
“大家一起找，仔细点！”无痕说。
暗卫们动作敏锐，眼神犀利，像一条条猎犬，寸寸搜索，私心都想要给这位传奇的女将军一个稍微完整体面的尸骨。
好在这里树木实在稀少，的石岗大又平整，找起来不算太费劲。
找到天边泛起了熹微晨光，勉强能凑齐了大半骨架。
陆青岚将一小块碎骨放在披风上，吹了一声口哨。
几个黑色的身影纵越着飞奔回来。
“不必再找了，”陆青岚鼻音很重说道，“血鉴，去查一下她的……死因吧。”
“……是！”血鉴上前一步，弯腰检查。
一代女英雄居然落了这么一个下场，血鉴心下惨然，动作格外轻柔了些。
一炷香的功夫，血鉴将尸骨检查了几遍。
接着，他解下了腰间挂着的验尸刀，对着尸骸抱拳说了一声：“得罪了。”
他弯腰用他那把薄如蝉翼的验尸刀，切下了尸骸右手断掌指骨的一小节，凑到火把下细细查看断口。
血鉴检查后，将验尸刀收起。
“主子。”
陆青岚脸色虽白，但眼睛却很亮，他盯着血鉴问：“如何？”
血鉴指着尸骸，一一讲述。
“创面呈现呈楔形裂痕，刃宽一寸三分，后胸骨亦有凶器尖部的划痕，凶器应该是约莫这么宽，这么长——”他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凶器的宽度和长度，“……的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陆青岚心口一窒。
——是斩月啊。
那是他花了重金从西南藏区一位贵族手中买到，找了个机会，让祝剑屏得了这把匕首。祝剑屏甚是喜爱，但她还是把这匕首送给了祝景舟，让他防身。
畜生祝景舟，竟然用这把匕首刺杀她！
“入刀角度自下而上，向左偏。”血鉴用自己的验尸刀比划了一下。
他沉吟片刻后，分析道：“这个角度刺入，要么凶手比死者高约一尺，或是死者跪坐着，作者“不夜侯云黎”推荐阅读《皇子在下，将军她嚣张地以下犯上》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而对方站着。且对方应该一出手就是下了死手，因胸骨上的刀痕切口顺畅，无停滞——”
“属下看死者尸骨的颜色有些发灰，颜色比较浅。属下听说，南疆有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跟酒一起服用半个时辰，变会浑身酸软，眼睛发花，往往中毒者误以为自己是酒醉，不以为意。服用后一个时辰，腹部绞痛难忍，就像有数条蛇在撕咬肠子。那时，中毒者神志不清，会对自己开膛破肚，将肠子扯出来……”
“可死者的尸骸只有浅浅一层灰色，说明中毒时间并不长。若是中毒到腹痛阶段，毒入骨髓，整个骨头都变成灰色。属下推断，凶手并未等到死者腹痛，而是趁着死者手脚发软时，近身刺杀。死者并未挣扎，可见刺杀时，死者处于放松状态，可能以为自己只是酒醉手脚发软……”
火把火苗晃动，陆青岚仿佛看到了当时的场景——
卸下铠甲的祝剑屏，坐在案台边，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跟父亲弟弟说着话。
祝氏父子忌惮她武艺高强，会想办法尽可能灌她酒，陪着说了不少哄她开心的话……
她一定心情很好吧？笑着饮下一杯杯毒酒。
卸下防备的她又怎么能知道，她信任的父亲和弟弟在认真观察她，审视着她，确认她中毒到了什么程度。
首到她手软拿不住酒杯……
陆青岚几乎无法呼吸了——祝景舟也就罢了，祝老将军为何也容不下她啊……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血鉴的声音打断了陆青岚的幻想。
“主子刚刚也发现了吧，在附近有很多散落的野兽鸟禽的骨架，却都是那些吃腐肉的野狗秃鹫的。属下推断，死者被刺后，并未立刻倒地死亡，而是进行了反抗，血脉肌理的毒迅速蔓延。吃了这样剧毒的肉，那些野兽便也活不了。其他野兽察觉后，不敢再吃……”
所以，祝剑屏的尸骸还能找到这么多。
血鉴把自己用验尸刀切下的断指骨头节放在掌心，就着火把光，给陆青岚看。
“主子且看，骨头表面有战刀残余碎屑，材质应该是玄铁。断指有生活反应，骨骼断面呈锯齿状，刀口重——应是生前被人厚背战刀砍断的，”
祝老将军的佩刀，正是一把少见的玄铁厚背刀。
验尸刀移向面目全非的头骨时，血鉴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死者的鼻骨刮痕深达颅腔，鼻骨上细密的刮痕，双目眶上缘有数道切痕，三处米粒大的缺口，那是刀刃在骨面上慢慢旋磨，才会留下的纹路……鼻骨，眼眶处伤口并无生活反应。”
“——属下推测，这是死者死后，对方用利器切鼻，挖目所致。只是下手极重，应该是带着泄愤的反复拖曳刀子……”
弑姐的那一刀干脆利落，而辱尸的每一刃却慢得像在享受。
“这便是属下所有的推断。有些细节还需要推敲，不能立刻下定论。”
“你做得很好，有这些就足够了，”陆青岚轻声说，“咱们回府。”
他弯腰小心翼翼收拢披风，用披风将骸骨裹好，随后紧紧搂在胸前。
就像一个迟到的怀抱。
陆青岚搂着披风，大步朝拴马的矮树走去。
祝剑屏，我带你回家。
你等着，看着，看我怎么给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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