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楼窗棂上的鱼形窗花被晨露浸得透亮，许兰馨握着狼毫的手悬在画纸上，笔尖的墨珠正欲滴落时，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木桨声惊得一颤。
许兰馨抬眼望去，只见二狗撑着竹筏从塘心划来，筏子上堆放着许兰馨从空间里移植到荷塘边种植的紫叶草的枝叶，这些新割的紫叶草的叶片上还沾着晶莹的露水。
“许娘子，王掌柜家的田埂塌了！”二狗的声音撞在水面上，惊得稻禾间的青蛙纷纷跃入水中，“今早路过他家稻田，见几十亩稻子全泡在水里，家丁们正扛着门板堵缺口呢！”
许兰馨放下画笔，指尖在刚画好的银鱼鳞片上轻轻一抹。宣纸上的金线被晕开些许，倒像是鱼在水里游动时荡起的涟漪。“他的田在高坡上，怎么会塌？”
“谁说不是呢！”二狗蹲在筏子上摘着草叶，“听镇上的人说，昨夜下了场急雨，他家挖的引水渠突然决口，把半坡的稻子都淹了。有人看见周大人的师爷半夜往渠边扔石头，八成是故意的！”
刘锦煜正往竹楼柱子上缠防蛇的艾草绳，闻言回头啐了一口：“这对狗东西，狗咬狗罢了。上次加税的事王掌柜没办妥，周大人肯定记恨在心。”
许兰馨却望着第七条深槽出神。那里的银鱼己长到近尺长，鳞片上的金光在朝阳下流转，竟在水面映出细碎的光斑。她忽然想起昨夜临睡前，发现灵泉空间里的石盘微微发烫，盘底的鱼纹像是活了般游动——这是银鱼即将产卵的征兆。
“陈先生呢？”许兰馨转身往塘边走去，草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快的声响。
“在清点鱼苗呢！”刘锦煜跟上她的脚步，扁担在肩头晃悠，“昨儿分去各槽的普通鱼苗又长大了些，就是……”他压低声音，“王掌柜立的字据被家丁偷回去了，陈先生正气得发抖。”
许兰馨弯腰从塘里捞起片稻叶，叶尖的虫洞己长出新绿。“偷回去也无妨。”她将稻叶凑到鼻尖轻嗅，苦楝叶的清香混着鱼腥味扑面而来，“陈先生拓的副本，连指印的纹路都清清楚楚，县太爷夫人那里还留着一份。”
说话间己到第七条深槽，陈先生正蹲在竹筐旁记录着什么，见他们走来，忙举起账簿：“许娘子你看，银鱼昨夜开始甩籽了！这些鱼籽比上次的大了一圈，还泛着银光呢！”
许兰馨凑近细看，竹篾上的鱼籽果然裹着层薄薄的银膜，在水里轻轻颤动。她忽然想起县太爷夫人临走时说的话——秋收后要请省里的农技官来考察渔稻塘。若是银鱼能在考察前产卵，或许能让这法子更快传开。
“把新产的鱼籽分些到浅水区。”许兰馨指尖划过水面，激起的涟漪惊得银鱼纷纷摆尾，“让阳光晒着，长得快些。”
正说着，塘埂那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王掌柜带着几个家丁跌跌撞撞地跑来，月白绸衫上沾着泥点，玉扳指也换成了普通的铜戒指。
王掌柜见了许兰馨竟扑通一声跪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血丝：“许娘子救命！求你发发慈悲，让银鱼去我家田里看看！”
许兰馨后退半步，避开他叩拜的动作。“王掌柜这是做什么？你的良田不是好得很吗？”
“好个屁！”王掌柜猛地捶了下地面，黄泥土溅到他的胡子上，“周大人那狗贼故意淹了我的田，现在又放出话来，说我私开沟渠淹了邻村的地，要押我去县里问罪！只有你的银鱼能救我——它们能清理淤泥，肯定也能把积水引出去！”
刘锦煜扛着扁担挡在许兰馨身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你倒泥浆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报应？”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王掌柜膝行几步，抓住许兰馨的裤脚，“我把粮行的地契押给你，只求借银鱼用三天！只要能把水排出去，我立马把多收的粮价全退回来，再帮你修十座竹楼！”
许兰馨望着他鞋面上新鲜的水草，忽然想起昨夜那场雨。
王掌柜的田在高坡，寻常雨水绝淹不了那么多稻子，除非有人在下游堵了排水口。她弯腰扶起王掌柜，目光落在他身后家丁腰间的短刀上——那刀鞘上刻着个“周”字。
“银鱼可以借。”许兰馨忽然笑了，转身对陈先生说，“捞二十条普通鱼苗，再装些紫叶草汁。”
“兰馨！”刘锦煜急得跺脚，“那是咱们的宝贝！”
“普通鱼苗就行。”许兰馨递过一个竹筐，“王掌柜的田被水淹了，正好试试银鱼引渠的法子。”她凑近王掌柜耳边，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你家家丁的刀不错，就是鞘上的字该刮了。”
王掌柜的脸瞬间惨白，手不自觉地摸向家丁的刀鞘。
许兰馨让二狗撑筏子送鱼苗过去，临走时悄悄塞给二狗个油纸包：“见了周大人的人，就把这个丢进水里。”纸包里是晒干的苦楝叶粉末，遇水会散发出稻螟虫最怕的气味——昨夜她看见几只螟虫往周大人的田埂爬，想来他家的稻子也生了虫。
送走王掌柜，陈先生忍不住问道：“真要帮他？那可是二十条鱼苗啊！”
“帮他就是帮咱们自己。”许兰馨蹲在塘边，看着银鱼衔着稻穗玩耍，“周大人想借水淹田逼王掌柜交银子，若是王掌柜倒了，下一个就是咱们。”她忽然指向水面，“你看，银鱼把鱼籽都搬到浅水区了。”
果然，竹篾上的银膜鱼籽正被一群小鱼推着往岸边漂，像是铺了层碎银子。陈先生这才明白，许兰馨早就算准银鱼会护籽，故意把普通鱼苗借给王掌柜，实则是让银鱼借机探查周大人的底细。
午后的阳光把塘水晒得暖洋洋的，村民们正忙着给稻禾除草，忽然看见二狗撑着筏子回来了，筏子上空空如也，脸上却笑开了花：“许娘子！成了！周大人的田也闹虫灾了，家丁们正往田里撒石灰，把稻子都烧死了！”
原来二狗按许兰馨的吩咐，把苦楝叶粉末撒进了周大人的引水渠。稻螟虫闻着味全往那边钻，周大人急着治虫，竟让家丁往田里泼石灰，结果虫没死多少，稻禾先枯了大半。
“报应！”张村的里正拄着锄头笑，“上次他逼着咱们多交粮税，这下自食其果！”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县太爷夫人的轿子竟又来了，这次还跟着个穿青布长衫的老者，背着个装着农技册子的木箱。
“许娘子，这位是郡里来的农技官。”夫人掀开轿帘，藕荷色褙子在风中轻轻摆动，“听说你的渔稻能增产，特意来看看。”
农技官刚走到塘边，就被水里的景象惊得睁大眼睛。他蹲下身仔细查看稻禾的根系，又捞起条银鱼放在掌心，忽然激动地发抖：“这是……这是失传的稻鱼共生法！古籍上说银鳞鱼能净水肥田，没想到真有这种鱼！”
许兰馨递上陈先生整理的账簿：“我们也是摸索着来的，从浸种到挖槽都记在上面了。”
李农技官翻看账簿时，夫人忽然指着第七条深槽惊呼：“快看！那些鱼在搭桥！”
众人望去，只见银鱼们用身体搭成座拱形的桥，把浅水区的鱼籽往深水里送。阳光透过鱼群，在水面映出道七彩的光，看得人啧啧称奇。
“神鱼！真是神鱼啊！”李农技官激动得胡子首颤，“有了这法子，全郡的稻田都能增产！许娘子，我想把你的法子写进农技册子里，让各地都学着种，你看……”
“自然愿意。”许兰馨望着远处起伏的稻浪，“只要能让乡亲们多收粮食，怎么都行。”
这时，王掌柜的家丁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举着张字据：“许娘子，我家掌柜让把这个给您！他说粮行的地契也押在您这，只求您再分些银鱼苗——周大人的田全生了虫，正往这边来抢鱼呢！”
刘锦煜握紧扁担就要往前冲，却被许兰馨拦住。她望着塘里游动的银鱼，忽然有了主意：“让他来。二狗，去把各村的乡亲都叫来，就说郡里的农技官要教大家新法子。”
夕阳西下时，周大人果然带着家丁来了，还没走到塘边，就被闻讯赶来的村民围住。李农技官站在竹楼上高声宣读着什么，声音被晚风吹得很远，村民们不时发出阵阵欢呼。
许兰馨坐在竹筏上，看着银鱼在稻穗间穿梭。它们的鳞片映着晚霞，把水面染成了金色，像是铺了层流动的绸缎。她忽然想起昨夜画的那幅图——银鱼衔着稻穗跃出水面，水珠里的鱼籽正萌发新芽。
“该收网了。”许兰馨拿起木桨，轻轻划入水中。
竹筏荡开的涟漪里，无数银鱼追随着游动，像是在守护这片即将丰收的渔稻塘。远处传来李农技官的声音，混着村民们的笑闹，在金色的稻浪里久久回荡。
(http://www.220book.com/book/JSM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