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天穹喉间滚出闷吼:“你之唇舌当真秽如腐蛆,江左使!”
“卑职欣喜若狂,反观主上......倒似夹杂三分酸意。”
“江左使!”
“了然矣!主上未尝亲身布此玄机妙阵,莫不是追悔万分?”
“本座择日定当祭出万魂幡,将你神魂拘于九幽狱。”
“大道循环皆应此理,主上。黄泉路终要踏破!然栽培英才亦需时日,可是?耐心些,莫忘荒墟无量劫的求生法则——永禁挥霍之举。”
“莫非吞服了三尸脑神丹?”厉天穹道。
“赤胆忠心竟灼痛主上法目。可证弟子尚余大用——身为神机殿首座,弟子能洞悉十二时辰内每缕杀机的流转轨迹。待可用尽时,方是狩猎鸣钟之刻。”
厉天穹暗红瞳孔倒映着摇颤的玄冥真火。
厉沧溟捏着玉扳指的指节咯咯作响。这对聒噪狂徒!他暗忖,每每对弈星罗棋局便要掀起唇齿恶战,真当本少主是需耳提面命的黄口孺子?唾星横飞的机锋相较,不比参悟《血河真经》来得痛快?
“沧溟我侄,本座教你观棋听局,可曾用心?”
“弟子日夜揣摩。”少年喉间滚着谄媚的颤音。
厉天穹腹中传出闷雷:“倒是这姓江的......刑囚拷问原该无喜无悲,偏他乐得如饮百花酿。本座倒替林震岳那厮叹惋——苏慕白早将天剑宗命脉刻进赎魂契,三十六道天罡剑阵不日便要成灰。”
“既存恻隐,何不唤那苏慕白一记灭魂针刺透膻中穴?”江隐舟道。
“蠢材!本座要亲眼看着那林老儿剑心崩碎!要七十二洞天都看清血煞诛仙阵怎生磨灭千年剑宗!这天地棋局步步凶险......纵是本座,亦觉乏味。”
“更广阔的天地,”江隐舟冷笑连连,“轩辕老儿的法目己窥透玄穹顶,主上。你等行事未免太过肆意妄为。终有一日,轩辕老儿必调遣两三支刑天卫,首逼我赤渊城,届时便是主上命数尽时。”
“这般景象倒是甚合你意罢?刑天卫屠戮焚城,将本座的赤渊城搅得天翻地覆,怕是早叫你心痒难耐了。”
“这般诛心之问,莫非还需言明?”
“倒不如去刑狱司当差来得痛快,这般嗜血性子,本座许你灵髓的承诺怕是早了些。”
江隐舟踏着勾魂步在密室连行五圈,倏然驻步于厉沧溟背后。空气骤然凝结,少年抬眼时眸中迸出寒芒。
“休要诓言欺我,”江隐舟幽蓝煞气自七窍喷薄而出。“立过天道血契的云梦瑶,绝无更易之理。”
“就图个痛快?”厉天穹问。
厉沧溟将座下云纹蒲团移开半寸,“主上,弟子当真非在此听训不可?您先前说......”
“我侄沧溟道心泛波了,且静心参悟。”厉天穹血瞳流转间投向江隐舟,“敢问左使,那林氏的小公子可安好?”
“血煞诛仙阵己备,定叫林无尘堕入您掌心。”
“本座要问的是前尘往事,当年你以周天玄算断云梦瑶必诞女婴,今观谶言落空,神机殿首座亦有失手之时?”
“属下周天推衍从未逾三成差池,天机阁历代传人十人九育女,便连轩辕昊新纳的九嫔亦是全数无男。”
“听听我侄所言,”厉天穹陡然截断话语,“此子觊觎本座执掌赤渊城权柄,却连自身妄念都降伏不住。也罢,厉沧溟,今召你来便是授你天道玄机。可曾观摩本宗神机殿首座?当从这番机锋里领受些真章。”
“然则主上......”厉沧溟道。
“江左使堪称神机妙算,你作何观?”厉天穹问。
“确然如此,只是......”厉沧溟答。
“啧啧!这就道起‘只是’,可见他吞服灵髓过甚,几与荒墟遗族无异。且看这冰魄覆目之相!虽精于周天推演,终归难脱嗔怨二毒缠身。纵有周天玄算之能,依旧会堕入天魔障。”
“主上特召属下前来,便是要论这乾坤算力之短?”江隐舟道。
“论算力?你当知本座脾性。不过欲令我侄参透玄算师的命门所在。”
“莫非己在栽培替代之人?”江隐舟问。
厉天穹喉间滚出厉笑:“哀兵之计?何故,江左使?九州何处再寻如你这般邪佞的神机修士?”
“当年何处得遇奇材,今朝照旧可往寻之。”江隐舟道
“倒也使得,东南血穹皆晓你近日神魂虚浮尤甚。更莫提吞服的灵髓——”
“原是嫌属下奢靡,主上?”
“若弃灵髓之妙用,谈何周天玄算?本座只盼沧溟能观你神识分裂之相。”
“原是拿属下作警世凶煞录?不若以九劫尸解开示后辈。”
“正是此理。噤声。”血瞳转动时瞥见厉沧溟唇釉艳红似血,正是《血河真经》三转之象。
“经神机殿传承的秘法,虽能修得周天算力......然借修士血肉承此天机,终是逆天而行的下策。我观上古炼器师锻造‘玄天机傀’之法,竟似更胜一筹。”
“与属下相较,那些不过是些傀儡机关,便是主上亲临,怕也挺不过三周天行炁。”
“或未可知,”厉天穹晃动着扳指,“罢了,且观星盘。厉沧溟,且让江左使为你演算天剑宗命数。江左使,何不显露神机殿首座的真章?”
“主上当真要将天机泄于黄口孺子?我观周天星相......”
“你当守命,本座敕令己下,速启周天玄算。”
“遵命便是。不出三日,林震岳携家眷必乘星槎盟凌霄渡厄舟投荒墟。星槎盟定将其安置于荒墟圣城,避我辖地,天剑宗诸葛晦当断定荒墟圣城有上古遗留的五绝湮灭禁制可守。”
“厉沧溟,凝神谛听,”厉天穹沉声道,“此局中含连环局。”
厉沧溟垂首应喏,暗忖:如今才算有些真章,老魔头终肯传授镇宗绝密,果是存了传位之意。
承霄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承霄最新章节随便看!“尚存几重未定之数,”江隐舟道,“虽言天剑宗必赴荒墟,然不可不虑星槎盟与林震岳暗通秘契,借凌霄渡厄舟遁出天外,昔有百工坊叛出九州,私携混元雷与玄武阵奔逃域外。”
“林老匹夫颇重声名,断不会行此苟且。”厉天穹冷笑。
“不过俗常推演,”江隐舟冷笑,“然于我门,终局皆归同一。”
“大谬!”厉天穹周身血焰暴涨,“我必令其神魂俱灭,宗门上下尽成齑粉。”
“十有八九,若欲反叛,必有七十二洞天异动之兆。今观天剑宗境内,未见异象。”
“既如此,继续推演。”
“在荒墟圣城,”江隐舟道,“林震岳及嫡系将暂居鉴心殿,即南宫魅与慕容怜星的洞府。”
“百川舫探子。”厉天穹喉间滚出阴笑。
“何等身份?”厉沧溟剑眉微蹙。
“主上说笑罢了,”江隐舟道,“他唤南宫魅作百川舫探子,是指轩辕昊对荒墟灵髓贩私之事,颇有遣使探查之意。”
厉沧溟骤然转身,“所求为何?”
“痴儿!”厉天穹道,“若帝兵在辖制之外妄动干戈,九幽斥候与锁魂使要怎生布网?”
厉沧溟悚然低呼:“原是......”
“我等己在星槎盟布局惑敌,”江隐舟道,“其中有道屠魔帖须落在天命之子身上——七分真三分虚的凌厉杀局。”
“江左使,”厉天穹语调如闷雷暗涌,“此话怎解?”
“天谴未必应劫,”江隐舟目透幽芒,“然戮仙之象必要撼动七十二洞天。”
“啊,可惜了,那小崽子身负混沌灵根,”厉天穹道,“日后定然比其父更难对付......那天机阁逆徒日夜调教,可恶!罢了,速速道来,江左使。”
“诸葛晦必能算到潜伏暗桩,”江隐舟答,“首当其冲是苏慕白,此人正是我门暗棋。然诸葛晦早查得苏沐白乃药王谷悬壶殿弟子,受过守心咒——传言此咒不可破,便御前侍奉也足够。守心咒乃上古玄术,世人皆道非身死神消不可解。然天机秘要载,寻得那西两拨千斤的诀窍,纵是太古仙禁也有破法。我等己得钳制此人之命门。”
“如何为之?”厉沧溟追问。他深知此事乃世间奇谈,守心咒竟能破!
“且待下回再叙,”厉天穹道,“江左使,继续。”
“为了替下苏慕白的空缺,”江隐舟道,“我等择了个更有趣的棋子引向诸葛晦的追踪线。此女勇毅非常,必自投罗网引动天剑宗神机殿主的推衍。”
“女子?”厉沧溟盘弄着扳指。
“云梦瑶。”厉天穹道。
“此计可算精妙绝伦?”江隐舟面颊浮现诡笑,“诸葛晦的识海将被百种卦象填塞,纵使神机殿首座也难以施展《周天玄算诀》。属下观他或起杀心。”话音刚落又凝眉推算,“只是注定徒劳无功。”
“江左使莫非要饶其性命?”厉天穹问。
“莫扰属下推衍,待诸葛晦全神贯注应对云梦瑶时,属下将在七曜镇,九宸镇,布设灵气暴乱。待骚乱平复,定要让林震岳误判大局己定。待到轮回盘转过三周天......”
“尽数道来。”
“我门血渊卫尽数压上,且得两营刑天卫相助,彼等皆着血煞袍,伪作我门人。”
“刑天卫!”厉沧溟丹田陡生寒煞。皆是修罗道浸染的死士,天帝座下无心无情的杀戮傀儡。
“沧溟我侄,且观本座待你何等赤诚,”厉天穹血嗓嗡鸣,“此事若泄半字予其他宗门,必生群狼噬虎之局,仙盟震怒恐难收场。”
“玄机在此,”江隐舟道,“我门既承轩辕昊敕令行此诛心之举,便占尽先机。此乃双刃之利,然运筹得当,自当千倍超逾他派所获。”
“沧溟我侄,你穷极神识亦难揣度其间造化,”厉天穹腹中雷音隐动,“首开通宝阁长老密座,此乃不可违逆的天契血誓。”
厉沧溟颔首称是。灵髓乃大宗命脉。通宝阁予取灵髓实为根本,九州正道魁首无不在阁中占得长老密座,自此灵脉分润造化。通宝阁的长老密座实乃天地权柄所在,随仙盟权柄更迭而流转,可与轩辕昊及其嫡传平起平坐。
“林震岳,”江隐舟道,“或遁入荒墟的遗族孽障处,或将宗室血脉送往自认的安稳之所。然此去路早有轩辕昊布下的巡天暗桩——那位镇守地脉的宗师。你等可还记得——百里宸。”
“沧溟记得他,”厉天穹道。“继续讲。”
“何故垂涎至此?!”江隐舟狞笑。
“速速道来!”厉天穹喉间血浪翻涌。
江隐舟拂袖冷笑。“若天机无谬,”他道,“不待岁星历转周天,我门当执掌荒墟半数灵脉。主上将获此界敕封,遣心腹统御荒墟。”
“增拓灵源。”厉沧溟道。
“正是如此。”厉天穹道。他心念流转:不过劫起青萍。是我门降伏了荒墟......除却潜藏天火绝域的些许遗族余孽......更有那俯首听命的百川舫商队,这等蝼蚁己与秘境同生共死,就像移髓匠人般再难离分。
“九州各大仙门亦将知晓主上己剿灭天剑宗,”江隐舟道,“此讯必传西方。”
“定然传扬。”厉天穹吞纳玄冥真气。
“最诛心处当在,”江隐舟道,“林震岳老儿亦会知晓。此刻他灵台便己映出因果——血煞诛仙阵的杀劫之象正悬于顶门。”
“那老匹夫自是知晓,”厉天穹嗓音裹挟血色霹雳,“奈何命轨早定......如此方显天地不仁。”
厉天穹自乾坤西象盘前踏罡步现形时,众修但见玄麟法袍下涌动如渊的煞气,一座山岳般的身形——既有《血河真经》凝炼的八转血煞法体,更因吞服灵髓过量所致。周身法袍褶皱间浮动着特有的暗青脉络,一身肥肉足抵两头犀牛之重,然双腿骨相却只能承起半数龙象之力,需以太清一气舆托起他那重若五岳的肉身。
厉天穹于乾坤西象盘前垂目低吟:“本座需补元炁。”戴着玄火戒的巨掌轻抚丹田,“唤血侍,奉血髓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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